京师紫禁城春和宫寝殿之内,朱标服过药后,沉沉睡去,王妃吕氏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扭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身,这些日子以来,她衣不解带,日夜伺候生病的朱标,着实有些累了,她扭头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塔娜,怎么看都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别扭,这个蒙古娘儿做事笨手笨脚,讲话粗声大气,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太子爷怎么会纳她为妃呢?尤其是入宫几年了,也没为太子爷生下个一儿半女,活脱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不是一个赏心悦目、善解人意的母鸡,不知留她何用?若不是太子一力维护,这些年定叫她如同秦王妃一般,活得生不如死。乘太子病重,得早点想法子将她除去,省得碍眼。
一念至此,吕氏对塔娜道“柔妃,这些天我衣不解带照顾太子爷,着实有些乏累了,我先去后边歇息片刻,你替我看护一下,你要用心伺候,如有不周,我定会重重处罚,你可听清了?”
塔娜施了个万福,道“娘娘请放宽心,我定当尽心竭力,照看太子。”
吕氏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塔娜走近朱标跟前,轻轻给他掖好被角,听着他那沉重的呼吸,盯着他那苍白的脸颊,注视良久,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这时她的贴身侍女慧儿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太子爷这病还能不能好?”
塔娜即刻把她拉到一旁,低声斥责道“休得胡说,太子爷春秋正盛,怎么会不好?”
慧儿扑通一声跪倒,委屈道“奴婢是为娘娘着想,万一太子爷有个马高镫短,娘娘可要有个主意啊。”
塔娜冷笑道“左右不过是个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慧儿默不作声,只是跪地不起,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无声流下。
塔娜将她轻轻扶起,柔声道“傻妹妹,你且放宽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二人正说话间,一名小太监从殿外急匆匆而入,见到塔娜,禀告道“启禀柔妃娘娘,宫外颖国公傅友德、凉国公蓝玉求见,说是要来探望太子爷。”
塔娜略微想了一下,道“请颖国公进来。”
那太监问道“那凉国公呢?”
塔娜道“让他先候着。”
那太监看了塔娜一眼,犹豫道“那凉国公可是太子亲舅啊,况他也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
塔娜怒道“啰嗦什么,让你去就去。”
那太监吓得一哆嗦,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将颖国公傅友德引入殿中,傅友德见到塔娜躬身施礼道“见过柔妃。”
塔娜微一颔首道“颖国公这厢有礼了,赐座。”
慧儿急忙端过来一个绣墩,傅友德半坐于上,关切问道“柔妃娘娘,不知太子爷病体如何?”
塔娜道“太子爷刚服过药,睡下了。一切安好。”
傅友德欠身道“那老臣来得不巧,多有打扰,告辞了。”
塔娜道“请颖国公稍等片刻,太子爷睡不多久,便会醒转,整天睡着,容易头昏脑涨,他还是想和人多说说话,精神恢复得快些。”
傅友德闻听此言,又只得坐了回去,尴尬的点点头道“是啊,是啊,老臣也和太子爷有一年多没见了,想念的紧。”
塔娜道“听闻颖国公前些日子率军出征,大胜归来,因此获封太子太师。”
傅友德听了,面露喜色,道“柔妃娘娘可说的是黑岭之战?我随燕王出兵讨伐故元辽王阿札失里,追至洮儿河,我们佯装不知,下令班师,那辽王由此放松了戒备,被我们一个回马枪杀得大败,俘获军民无数。那燕王也真是神勇,年纪轻轻,两次出塞,均建大功,令老臣佩服之至,怪不得皇上说‘肃清沙漠者,唯燕王耳,自此朕无北顾之忧也。’”
塔娜勉强笑道“恭喜,恭喜,颖国公数次北征,可有我父下落?”说罢,掩面而泣。
傅友德闻言一愣,这才想到塔娜是故元皇帝之女,安慰道“柔妃娘娘,既来之,则安之,你既嫁入宫中,就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了吧,安心做你的王妃。”
塔娜满脸泪痕,央告道“那晚我父皇和哥哥天保奴逃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音讯,我只想知道他们的下落,无论生死,我也就断了这个念想,死了这条心,求求你,颖国公,你能告诉我他们现下在哪里吗?”
傅友德叹了口气道“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我便对你说了吧。听归降的蒙古丞相失烈门说你父兄被其部下也速迭儿偷袭,俘获后,用弓弦勒死了他二人,也速迭儿便自立为帝,称全蒙古大皇帝。”
塔娜低声抽泣起来,又怕吵醒了朱标,双手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从指缝间滚滚而下,良久她才抬起头来,恨恨道“他是阿里不哥的后裔,觊觎汗位有一百多年了,如今终于给他得逞了,我若有机会回到草原,一定找他报仇。”
正说话间,门外吵吵嚷嚷,一个高大汉子闯了进来,几个小太监被推得东倒西歪,此人正是凉国公蓝玉。
蓝玉一见傅友德坐在绣墩之上与塔娜相对而坐,正在侃侃而谈,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嚷道“我说你这个老家伙怎么半天不出来,把我一个人晾在外面,原来在此和这个蒙古小娘儿们聊天,你也配,你个老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傅友德霍得站起,指着蓝玉的鼻子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嘴巴放干净点。这是太子侧妃柔妃,放尊重点。”
蓝玉啐了一口道“什么狗屁柔妃,好大的架子,还不让我进宫,不就是我抓回来的蒙古小蹄子吗,摆什么谱,我还是太子的亲舅呢。”
塔娜哇得一声哭出声来,转身奔进了朱标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