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的后背动了一下,没说话。
“潇潇!我喊你,你听见了吗?你别在那儿给我装死!过来!”
“天宇,你别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如果你这样,我真的不管你了。你现在这德性就真只剩‘死’一个下场了!”
“死就死!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叶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向惜命的潇潇,突然就这样看破生死了。叶勋有点担心,开始耐心地开导他,“那你没有想过你的父亲吗?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就你一个儿子,你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于心何忍?而且,你还要背负那么一个罪名?就是做鬼,都得被其他鬼笑话吧?”
“你别说了!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吗?”潇潇转过身向叶勋爬过来,他手扶着栅栏一脸悲戚,“自从认识你以后,有你比着,我觉得我还算幸福。从小到大被所有人宠着、疼着,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想哪儿去哪儿,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当我看到你被你父亲逼着、打着,读书、习武、考取功名……我是多么庆幸,没有人强迫我。原来……”潇潇惨然一笑,“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连你都不如!五岁时娘亲就死了,父亲除了钱什么都没给我,甚至连一顿责骂都不曾给我。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还天天被你嫌弃。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倒是对我好,但原来都是假的,他们都是为了钱,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没人待见我,他们都来骗我!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凄婉的歌声,“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伴着惨兮兮的歌声潇潇痛哭流涕,“我好想我娘啊!娘,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叶勋鼻子也酸酸的,“潇潇,你并不孤独,你还有我呢。对不起,以前我对你态度不好,关心也不够……”
潇潇打断他,“天宇,怎么回事?我……”潇潇一个劲的擦眼泪,眼泪还是不停的往外淌,“我不想哭来着,怎么眼泪不听使唤?不对!”潇潇突然不动了,他侧着耳朵“这歌声是从哪来的?”
两个人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隔壁监狱,一个枯干精瘦的老头正双手扶着监狱栅栏痴痴的望着他们,嘴里很陶醉的哼唱着那首让他们心酸的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去去去!傻老头瞎唱什么?被你搞得惨兮兮的!”潇潇冲老头没好气地说。
老头‘呵呵’笑着冲他们做个鬼脸。
“瞧瞧你这监狱里都关着些什么人?这里的环境也太差了吧!蟑螂、老鼠、臭虫什么都有,我身上都快臭死了!”潇潇一改刚才的凄楚抱怨道。
叶勋诧异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还口口声声说是好兄弟,你能不能把我关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就没有单间儿?”
“你以为你来这玩儿呢?还有,刚才你好好的说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老拿我比?”
潇潇一笑,“话说回来,这些年我还真得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比着,我能不能坚持活到现在都很难说。”
“废什么话!”叶勋瞪了他一眼,“开始说正事!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什么事情的经过?你也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了,不然我跑这儿干吗?我问你那些物证是怎么回事?我让仵作验过了,确实是男人的那啥。她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底裤是你的,我认识,上面绣着你的名字。那个是你的吗?”
潇潇的眼神有些躲闪,“都是我的,她想弄到也不难呀。”
“开什么玩笑?那么……私隐之物,怎么会容易弄到?不会是……”叶勋狐疑地望着他。
“嗯。”潇潇点点头,不敢看叶勋的眼睛。
叶勋‘登地’站起来,怒视他“那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你都做得出来?算我瞎了眼!你就等着上绞首架吧。”说着,叶勋要负气离去。
“天宇!你别走!你别生气!不是你想那样!我没有强迫她,我们俩是你情我愿的。”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你简直无耻到家了!事到如今,你也无需狡辩了!”
“你先别激动的,听我慢慢说。我承认我和她有奸情,是我不对,可罪不至死吧?而且当时是她先勾引我的,我那时候刚十四、五岁,我懂什么呀?”
“啊?怎么会这样?你说的是真的?”
“都这个时候了,我干吗骗你?我很小就被她夺去了童真。”潇潇有些可怜委屈的抱着双肩,“算来我和她已经做了好几年的野鸳鸯了。如今她竟告我强奸她?你说可不可笑?”
叶勋慢慢的蹲下身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
“我知道错了!天宇,你要救救我。”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告你强奸吗?”
“我不知道呀。那一天我们因为一点事吵起来,后来动起来手。然后我就出来了,谁知她就闹这一出。”
“你能把当天的经过细细的说一遍吗?”
潇潇点了一下头。开始诉说当天的情况……
那一天,潇潇来了兴致,大白天就和晓晓了一番。刚完事,潇潇还伏在柳柳身上喘息未定之时,窗户突然传来小乖的声音,“少爷,‘望春阁’那边来消息说,冉姑娘约您有事相商。”
“啊?春雪找我!”潇潇兴奋地爬起来,“太好了,我都想死她了!”
柳柳看他的模样,醋意顿时上来了,“什么‘望春阁’?冉姑娘?听着可像青楼呀?”
潇潇厌烦地瞅了她一眼,“你管得着吗?”
柳柳也来了脾气,“人家都说提上裤子就变脸,你这还没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呀!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在青楼有相好的了?”
“我跟你说得着吗?别没完没了啊!耽误我去见春雪,你担待得起吗?”
“你!我跟你这么多年,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妓女!”
“你怎么跟春雪比?你一个残花败柳,人家春雪可是冰清玉洁的女神!”
“你个白眼狼!”柳柳气急败坏抓起一个水杯向潇潇砸去。
大约是砸疼潇潇了,潇潇尖叫一声,“你竟然敢砸我!看我不打死你!”潇潇便扑过去和柳柳厮打起来。
由于潇潇的身板实在瘦弱得可怜,他和柳柳对打,愣是没占到什么便宜。他身上脸上都被柳柳挠花了,柳柳也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身上也有几处抓痕。终于丫鬟把两个人拉开,柳柳便坐在床上一边哭一边骂潇潇。潇潇嫌烦,便拿了件衣服出去了。他脸上都是抓痕,没脸去见冉春雪,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衙役把他带到大堂……
听完事情经过,叶勋冷冷地说,“好,我大约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好好在里面呆着吧,我会找人去调查的。”
“天宇,我还有救吗?你什么时候救我出去啊?”
“你就在里面踏实等着吧,你的结果无非就是怎么个死法。”
“我不要死!你还生我的气是吗?我也是受害者。天宇,我向你保证,如果这次我能逃过一劫,我一定好好活着,做个有用的人。”
“林潇潇,你知道吗?按《大明律》如果你强行犯奸成立,你会被绞死。即使不是奸淫,你与庶母有染,如此不要脸的行径,至少也得判杖九十。就你这身板,骨头都得给你打得稀碎,哪儿还会有命?”
潇潇脸上没有丝毫惊恐的表情,看到叶勋愤怒的样子,反而冲叶勋咧嘴笑了起来。“那还是绞死我吧,还少受点罪。”
“不可理喻!”叶勋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书房里,叶勋神情有些恍惚,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文度观察了他一会问,“今天下午你去大牢看林公子了?是不是和预计的不一样?有些棘手吧?”
叶勋皱着眉摇摇头,欲言又止。
“现在情形是对林公子不太有利,但是只要他是冤枉的,要想替他脱罪也不是不可能呀?”
“文度,你是不知道。”叶勋又摇摇头,好像很难以启齿。
这更勾起了文度的兴趣,他探过来,“看你这么纠结,难道容柳柳所言非虚?林公子真的……”
“不是。”叶勋闭上眼睛深出一口气,“林潇潇这个臭小子这次怕是要折这儿了?”见文度大瞪着眼睛瞅着他,“不是你想那样!也不是我想那样。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和容柳柳通奸了好几年!”
“啊?”
“你不了解他家的情况。他父亲都七十多了,比他还瘦,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偏偏还娶了好几房姨太太。其实那些太太早已成了摆设,如今他都瘫在床上快十年了。论理说,他父亲也算是个神人,虽然浑身都动不了了,但神志还很清醒,躺着床上愣是能把家里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既然这样,你在烦恼什么呢?”
叶勋困惑地瞅着他,“这样?你觉得问题还不够麻烦?虽说林潇潇强行奸淫不成立,罪不至死。但与庶母通奸也要杖九十。九十杖下来不死也得残了。潇潇自小体弱,容柳柳又是一个女人,他们怎么经得住?就算我跟行刑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通融。他们养一段时间就完全好了。他们背着这个名声,还怎么在京城立足?潇潇这个人是有些浑浑噩噩的,没正经。但不能因为这个就毁了他一辈子呀?”
文度摇头笑笑。
叶勋忙问,“你什么意思?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哼,你说的虽没错。但看要怎么说了。如今,私通的多了,儿子收了逝去父亲小妾的事也不稀奇。有几个被拖到大堂上刑杖的?这些事吧,是民不告官不究。您只要能证明林公子没有强行奸淫,其他事可以不去深究。”
“这样……行吗?”叶勋眼里满是希望问。
文度低头一笑,“行不行还不是你说了算。我知道你纠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样做,既不违法也不违背良心。如果你不知道此事呢?你就装作不知道。又没人来起诉林公子通奸的事。你能处理好容柳柳起诉的案子就行。至于其他的你为什么要揪着不放?你跟他有多大仇呀?”
叶勋释然一笑,“这倒也是。听你一说心里舒服多了,之前真的觉得很棘手,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又感觉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现在你该考虑的是容柳柳起诉林公子的案子。要圆满结案也并不容易。这个问题的症结在容柳柳那里。你说容柳柳为什么来这么一出,似乎还非要置林公子于死地?她都这么恨林公子了,怎么肯轻易改口?况且如果翻供了她自己就是诬陷罪,她如何肯?”
“如果最后没办法,诬陷罪也得诬陷罪了。总不能真把潇潇送上绞首架吧?”
文度意味深长地笑笑,“平时看你烦他烦的要死,到硍节上不得不说还是兄弟呀!”
“我……”叶勋辩白道,“潇潇这个人就是可恨。如今又做出如此无耻下流的事,即使这次国法没有制他的罪,出来了我也会痛扁他一顿。”
文度憋憋嘴,表示不信。
“什么意思?你不信。走着瞧。”
“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审呀?有头绪了吗?”
“这能怎么审啊?只能先从人证下手了。既然不是真的奸淫,总会有破绽吧?”
“问题是他俩真有事儿呀!这种事是她自愿还是强迫只有她自己说了算。所以还是那句话,必须要从容柳柳着手。”
叶勋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平时我跟林家走动甚密,和柳柳姨也是再熟悉不过了。人吧,越熟悉的人顾虑越多,有时的确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你呀,听我的。这个案子一定不能操之过急。你那里不是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吗?你处理你的事。案子没有进展你就拖着。既然是熟悉的人你多有不便,你就发动身边的人去帮你去查。”
“身边的人?”
“比如……”文度有些神秘地笑笑,“你家夫人,还有她的妹妹女侠等等。”
叶勋想了想,微笑地点点头。
文度接着说道,“明天把他们都召集过来,我跟他们讲讲其中的厉害关系。放心,全程我都会参与,帮他们出谋划策。你就忙你的去就行。”
叶勋向文度投来感激的目光,“文度,你真是太好了。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你过来!”叶勋有些‘娇羞’地望着他。
文度被他突如其来的‘娇媚’吓了一跳,“你要干吗呀?”
叶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抱抱你,再送你一个吻。不这样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
“去去去!”文度笑了,“你好的不学。林公子贱兮兮的德行你学倒得快?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叶勋捂脸笑道,“别说,还真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就算你同意让我亲你。估计我也下不去嘴。”
“是呀,你的拥抱和吻是留给吴家小姐的。”
一提到吴小姐,叶勋就满面桃花。他捂着羞红的脸,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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