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做官很威风,所以我想做官。我听别人说做官要考功名,于是我总是偷偷地往私塾那边跑,只是每每都是被我爹扭着耳朵给揪了回来,然后便是少不了一顿打。
他一打,我就哭,我一哭,我娘就开始骂,然后我娘也是被打,我娘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便是还手了。渐渐地这样的日子我见得多了,便是无所谓了。因为我发现我无论去不去私塾,我娘和我爹总是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吵起来。”
“所以,你就是这样度过你的童年的?”皇甫真一时间有些唏嘘。
“那倒也不是,有一日我娘和我爹吵起来了,他们俩倒是拼出了真火来。也不知道我娘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来,一刀捅死了我爹,接着便是提着刀向我走了过来,对着我说道孩子,你莫要怕我们娘俩一起上路吧。
我当时害怕极了,便是逃了出去。一直在外面晃悠了几天,才看到我家那边围着好多人,不时有些官差在进进出出,直到他们抬出两具已经发胀发臭的尸体,我这才意识到我的爹娘死了。”彻地鼠说着便是又饮了一口酒。
“所以你这才做了这小偷?”皇甫真又递上话头。
彻地鼠只是白了皇甫真一眼,道:“那倒也不是,我趁着官差将我家封了之后,就从后院的狗洞里钻了进去,找到了我娘亲之前藏钱的地方,拿着一些钱走掉了。我拿着这些钱,给了教书先生,让他教我,后来我索性就住在教书先生的家里了。
我这一学就是十来年。到了年纪了,便是考过乡试,得了个秀才的功名,只是我再怎么考也中不了进士,每每都是能够被刷下来。只是我的钱却是不够了,也请不起老师了。
便是只能潦倒过日子,我也是去试过教书,只是那些家长看到我这么一副尊荣,便也是不放心。我求了几次才留下学生,只是他们掏的钱更少了。靠着教书的日子我也只能够是混个水饱。
你可知道这饿肚子的滋味呢?我那时候已经十来年没有体会这样的感觉了。啧啧啧,人一旦饿了,总是会想办法填饱肚子的。我也做过一些不太体面的苦力活,只是他们看我不大能干,便是直接让我滚。后来便时不时帮人抄写一些书信,赚点铜钱罢了。”
“哎”皇甫真听着便是叹了一口气。
彻地鼠听得这一口叹气,只是笑着喝了一口酒,说道:“公子你也知道读书是要花钱的吧,我那时候既没钱支撑着书袋,也没钱支撑着肚子,只能够流落街头了。这流落街头的感觉可是不好受啊,不过好在有些善心的家伙总会给些钱救济我一下。
日子这般倒也能过,我也就这样认命了,饱一顿饥一顿的总好过饿死没有。只是没想到,宁王在我家乡那边起兵,我那镇子也是遭了兵灾,原本我还能靠着救济过日子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了。
做了半个月的苦力之后,我便是偷偷地跑了出来,一直向北逃难去了。那段时候,我都是快饿死了,但我不想死。
我想要活下去,只是我却是没有工作,我去做什么,别人一看我这种穷酸样子都是不要我。
我的所有梦想都是破碎了,你懂这种感觉嘛?当官没当成,教书也没教成,什么活计都是不要我。我快饿死了,但是我却是不想死,我想活着。
那一日我勒着裤腰带在街上乱逛着,和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那人推了我一把,我跌倒在地上。他对我吐了一口痰骂咧咧地走开了。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人的荷包已经出现在了我的手上,你知道那种感觉嘛?就是我不想做贼,结果我自己却是不自觉地做了贼。
我费尽心思想要逃离我身为贼子贼孙的身份,最后我还是无可奈何地做了一次贼。我当时都已经绝望了,认命了,我再也不想挣扎了。既然我努力了这般久,还是不能逃脱做贼的宿命,那我还是当一个贼罢了吧。
于是乎,我总是找一些肥羊下手,赚点钱,拿出一半去花天酒地,剩下一小半送给赌坊,只求得一个醉生梦死了此残生罢了。”彻地鼠说着便是大大地饮了一口酒,又道:“这个故事如何?”
皇甫真没有搭话,他已经缄默了,对于彻地鼠的遭遇他倒是有些唏嘘。
而另一边的草丛中却是传出一道声音,只是淡淡地说道:“稀烂。”皇甫真听着这声音,便是一惊,往那草丛中一望,却是看到两个人影正蹲着望向自己那边。
“易耳大哥?唐波大哥?”皇甫真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我们两个。”那两人答道,说着便是走了过来,皇甫真这才在黑魆魆的夜幕下隐约瞧出的确是易耳和唐波两人。
彻地鼠只是大口饮了一口酒,道:“我又不能像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有着选择命运的能力,我没得选,只能够随波逐流。”
“没得选?”易耳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哪里没得选了?你做的每个选择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嘛?不过只是你不敢承担自己失败的结果罢了。你都不愿意看清自己想要的,你都不知道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有多难走,就这样放弃了,自然而然是走不通的。”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彻地鼠说着便是怒吼起来了,“你不能用我这现在的失败潦倒来否认我曾经的努力,决不能。我只是没有成功罢了,所以你们看不到我的努力,我只是没有成功罢了,所以你们看不到”彻地鼠说着便是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没有否认你的努力,只是说你不愿意承担结果罢了。努力和承担结果是两种东西,大部分人都是很努力的,这并不值得夸耀什么,只有能够承担结果,才有可能获得你所说的那种成功。你不过是一直逃避结果的一个怯懦者罢了。”唐波冷冷说道,他最瞧不起这种不敢承担结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