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才去章台没几日,赵姬便以太后名义颁下诏书,要吕不韦将丞相府搬进王宫东偏殿的外书房。吕不韦自然知道赵姬心里的所思所想,于是毫不犹豫地以“万事宜常态,非常之法莫能久”的借口推辞了。
吕不韦独揽大权,赵括却乐得个悠闲自在。虽然他已高居上将军之位,又被当今秦王尊奉为亚父,但他深知只要吕不韦在朝,自己的乱秦大计就不可能真正的实施,因此他必须继续的等下去,直等到有一天搬开了吕不韦这块拦路巨石,自己方能够毫无顾忌地把持秦国的朝政。
想明白了这点,赵括每日除上将军府无法回避的一应公干外,对其余朝政大事竟是不闻不问。他此举就是要让吕不韦产生一种错觉赵括不谙权谋,匹夫而已。
而真正让赵括头疼的还是姬华,自从云中回来,她仿佛就像变了一个人,终日站在庭院中对着一池碧水默默愣神,才在咸阳没住上几日,便又重新搬回了栎阳旧宫。没有女人的家,哪还能算是家?忍不住寂寞的赵括只好独自一人来到咸阳城内的一间小酒馆,点了些酒菜,自斟自饮了起来。
忽然,隔壁桌的一位英气逼人的年轻人引起了赵括的注意。只见这个年轻人嘴里念念有词,正用筷子蘸着酒,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赵括好奇心大起,径直起身走过去,也顾不上唐突,一拱手就在年轻人的旁边坐了下来“在下赵人马昭,敢问先生大名?”
年轻人似乎心中郁闷,并没有接话茬,只是一边比划,一边低头喝着闷酒。
赵括凝望着年轻人,轻轻一叹气道“看足下仪表堂堂,举止亦颇有大士之风,为何却是满腹心事,莫非怀才而不遇乎?”
年轻人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目光闪烁道“兄台何有此言?”
看到年轻人神情的变化,赵括已有成竹在胸“足下欲投相国吕不韦,却苦于无门而入?是也不是?”如今秦政皆决于吕不韦,士子入秦,多半是要投靠他的。
年轻人见赵括三言两语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坐直了身子,肃然拱手道“在下姓李名斯,楚国上蔡人氏。”
听完对方自报家门,赵括心中不禁一喜“阁下可是荀夫子高徒李斯?”
“君知李斯乎?”李斯吃惊地问道。
赵括微微地点了点头“先生仓鼠之论,在下亦有所耳闻。”
“惭愧也!”李斯突然喟然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抑郁之色,“斯来咸阳已有月余,却终不能面见相国一抒己见,何其痛哉!”
赵括替李斯满斟满一碗酒,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先生大才,堪比张仪范雎,至六国皆是丞相,何愿入秦屈居吕公门下?”
李斯接酒便饮,然后带着醉意凑到了赵括身旁,压低声音道“六国皆弱,无堪大谋!惟入秦,方可展我抱负也!吕不韦何人?商贾者也!何为商贾?飞蝇逐臭,唯利是图也!以商贾之身窃居相国高位岂能久乎?”李斯顿了顿,环顾了一番左右又道,“然今秦政皆决于吕氏,吾往,唯进身之阶耳!岂有他哉?”
赵括听完李斯的自白,心中顿时有了谋划“阁下可知我为何人?”
李斯睁开醉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赵括一番“赵人马昭……李斯我没醉!”
赵括微笑着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下赵括。”
“马……马服君?”已是山穷水尽的李斯差点没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你……你是……”
赵括目视前方,并没有看李斯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欲见吕公不难,括愿为先生引荐,只是括有一请。”
好运突如其来,李斯有些怀疑地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确信了并非在梦中,赶忙起身朝着赵括深深一躬道“李斯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