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又有何用?”
说罢,起身将酒坛怒摔在外袍旁。
哗啦而碎的碎片,飞溅四散。有一块小的堪堪擦了他的脸颊划过,朱红殷殷渗出,混着雨水滑下。
他抬手漫不经心抹过,打量着指腹的猩红,嘲讽道:“你生气了?”
话音刚落,即闻风中有划破之声。当即跃出坑底,拂袖卷起泥土盖上,堆了个不大不小的坟包。
事情刚毕,就见赤淞的身影由远及近的出现在眼前。
槐尹瞟眼坟包,随手纳起大刀就着雨水用衣袖擦拭,道:“大人这是灭在下的口?还是不相信在下的话?”
赤淞反问:“有区别吗?”
“有,当然有。”
“哦?”
“灭口,是大人私自而为。不相信,说明主人还不想杀在下。”
“何以见得?”
“大人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变聪明了。”
“不敢当。”
“呵,好了,闲话休提。我来,只问你一件事?信是谁给的?邱北长和你什么交情?”
槐尹擦刀动作顿止,提刀反复照了照,道:“大人这话问的唐突,该说的在下都说了。
至于邱北长?在下要是和他们走近,你觉得主人会留我活到现在?”
“是吗?”
“当然,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动手。”说着,将刀柄递给对方,刀尖朝向自己心口:“刀已经擦好,放心,够快。”
赤淞并没有接过,而是垂眼注意到他那血淋淋沾满泥土的手:“既然情深,何必堂前惺惺作态?
说什么道义公私,也只不过贪生怕死。”
槐尹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道:“我就是个俗人,做了神仙也是个俗仙。做不到视生死为粪土,毕竟粪土……它不金贵。”
“好利的嘴。”赤淞面色一沉,被他堵的胸口发闷。
“过奖。”
“哼。”
“大人要问的问了,要没事就请移步他处。在下虽然对不住他,不过碑还是要给他立一块。
虽说荒郊野岭无蜀客,总得告知天地他来过不是?”
说着,槐尹就下了逐客令。
赤淞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搏过面子,今次倒是被扫了个彻彻底底。然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气度涵养自非常人可及。
至少面上功夫,做的可圈可点,当真就往后退了几步,道:“无妨,你忙你的,看在曾经同事一主的份上,赤某淞他一程也当得。”
槐尹笑容顿止,手挽刀花紧贴身后,正色道:“那就有劳大人辛苦看守,容在下寻块石头做碑。”
“但去无妨。”
“请。”
赤淞颔首,目送其离开。
待之去远,目运神光透入坟中。瞧得外袍所裹尽是丁繆尸骨,并无夹私藏物。若讲有点什么,也就七七八八的碎片。
沉吟道:“当真什么都没有。”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该,丁繆与之甚为交好。当下为其丧命,照理他也是知道此行必死无疑。
身上,应该多少留有东西。
可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是槐尹先拿走了?不不不,尸骨的气息尚有暮雨斋的残留。并无新添,可见先前的。
他如此铁了心将事情揽到自身,也要保下槐尹,可见必是已经知道什么。
想到这里,瞬间收了神光,静思等候。
槐尹并未真的走远,而是行至较远掩了气息折回。藏身树后,将赤淞种种尽收眼底。
顿时疑心四起,人已入土犹不肯放过。菰晚风到底担心什么?是怕自己不忠?还是,怕丁繆留下东西给自己?
然自他见到之时,丁繆已经命丧黄泉。便是有东西,也来不及给自己。倏然,他脑中似有什么断裂一般,嗡嗡作响。
手贴着树干低低喘息,久久才缓过神。
随即抽身没入深处,再从里面取了一块大青石带出来。
赤淞听到脚步声,侧眸道:“回这么快,可是放心不下?”
怕我,发现端倪。
槐尹走到坟前,提起青石,冷然插入地面,干净利落有如直插入仇人脏腑。旋即,指尖聚元在碑面快速落字:“是这么个情况,倒底做过兄弟。在下要说不是担心,不显得我虚情假意?
我槐尹再混账,做过的,我还是认。”
赤淞低头笑了一下,道:“呵,说笑了。
家主既然放你一马,赤某自然不会违背。今夜这遭实乃例行公事,还望勿怪。
告辞。”
闻言,槐尹停手顿住,闷声道:“不送。”
话落,即是其步伐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他这才散了真元,以血写完最后一笔。
兄,丁繆之墓。
立碑者,槐尹。
无奈,雨水很快把那一笔模糊。
只留下一字:彐。
望着眼前的字,他痴了许久,许久。随后,转身步入黑暗。
人生走过的路,不能重来。
错过的人和事,一样不会原地等待。
因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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