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徐来有点慌了,冲徐武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他们是谁?”
“是夷州船!”徐武亲自在掌舵,神情虽慌,但手法不乱:“好像在围攻一队海商,那队船没有挂黑旗,一定是没有买认旗。”
“哪里的海商?”徐来有些狼狈的爬上了尾楼,刚才在路上他摔了一跤,爬起来顾不得痛就来了,伸着脖子努力地向炮响处张望。
“看不出来。”徐武答道,把舵盘稍稍向边上靠了靠:“但这次他们一定会连人带船,全被夷州人扣了。”
“这么多船,夷州人吃得下?”徐来觉得有点不大可能:“再不济打不过也能逃出去几条的。”
徐武却笑了一声:“老爷,你没见过夷州船打炮,他们船上的炮可跟我们不一样,又多又大,一条船能及得上我们这样的船四五条,炮轰起来震天动地,你也听到了,看,他们又在开炮齐射了!”
“轰轰轰!”
远处炮声如天边巨像群奔,又像海啸地震,一阵阵的波浪状地袭来,听得徐来脸色惨白。
炮声中,一条被围攻的海船显然受了重伤,那两根高高的桅杆慢慢矮了下去,看上去竟然要沉。
“”徐来张了张嘴,半响才道:“我们会不会有事?”
“不会,我们买了旗的。”徐武安抚道:“航向又是朝夷州过去的,不会有事。”
听了这话,徐来突然觉得好安心,一种看别人要死而自己没事的心情油然而生,就好像在外面看到很多人要饿死了,自己手里还拿着炊饼一样。
既然没事,徐来心情安定,就可以慢慢观察观察了。
“夷州的炮怎地如此厉害?”他壮年时跑船十余年,很快就看出了蹊跷:“大明朝的炮没有这般厉害的。”
“这应该是藩炮,上次我去夷州买认旗时,曾见识过。”徐武答道,手里的舵盘一直朝边上偏,离战场远远的,以免把自己绕进战团里去:“炮重达几百上千近,炮弹像西瓜那么大,打在船上一炮一个大洞,根本堵不住,中了就沉定了!”
“竟然有这样的炮?”徐来大惊:“怪不得水师剿不掉,他娘的这海盗比水师强多了。”
“所以说,老爷,跟夷州合作是没有办法的事。”徐武趁机劝道:“吃小亏占大便宜,我们从浙江过来在夷州交货,距离比跑占城要近得多,可以多跑几船,利润能找补回来。”
徐来哼了一声:“多跑几船?夷州吃得下吗?”
“应该没有问题。”徐武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老爷不知,上次我在夷州,看到整个港口全是船,各地各家的船都有,看旗号,不乏世家大族的船只,这么多船都靠在那边,想必夷州财力上应该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徐来眯起眼,有所远虑地发愁道:“只怕他们会压我们的价啊。”
“买认旗的时候,岛上的总管郑大人说,货物价格全部参照澳门的价格来收购,不会有假的吧。”徐武陪着小心说道,毕竟这种事万一对方翻脸也不一定,他不敢乱说。
“但愿吧,跑完这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徐来看着远处,猛然又是一阵剧烈的炮响,震得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老爷,有船靠过来了!在左舷,挂的黑底白骷髅旗!”
下方甲板上,有水手指着船身另一侧高声喊道,徐来和徐武两人闻声一惊,忙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条小巧轻便的蜈蚣船飞快的划了过来。
蜈蚣船上有帆,也有很多只桨,虽然不大但贵在灵活快捷,一向作为哨船使用的,船上有人立在船头上,远远地朝徐来这边招手。
徐武瞄了徐来一眼,徐来没有做声,于是徐武下令道:“降帆,停船!”
宁波船很快停了下来,在船舷上抛下绳索,蜈蚣船赶上,站在船头的那人很矫健地沿着绳索攀上了船。
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一身短打,上船之后问了谁是主事人后,径直来到徐武跟前,抱拳道:“东主,船上装的是什么?”
“生丝。”徐武道。
“前头澎湖游击将军正在围堵海盗,你们的船要避一避,且随我来,不要乱走。”
“是,一定一定。”
简短的对话之后,那人很快又下了船去,蜈蚣船于是在前引路,宁波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远远地绕开战场,从旁边驶向夷州。
“围堵海盗?他们现在这么嚣张吗?明明自己是海盗,却声称别人是海盗,还真没王法了么?”
徐来看着前头的蜈蚣船,颇为不满地说道,言辞间多有愤慨。
“老爷知道在海上,拳头就是王法。”徐武心态却很平和,劝解道:“前阵子澎湖大战,夷州海盗帮助大明水师打败了荷兰红毛鬼,夺回了澎湖岛,听说那次战事,要不是夷州海盗效了死力,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如此可见他们的实力。”
“哦?竟然这事是真的?”徐来做恍然状,他听说过福建水师跟荷兰红毛鬼大战的事,但邸报里说的完全是两回事,里面将福建官兵的功劳吹上了天,将助阵的海盗一笔带过,跟事实一点不符合。
明眼人虽然料想福建水师不可能这么厉害,但也不至于认为海盗就起了主要作用,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海盗打败的红毛鬼。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要去夷州看看了。”徐来心中起了兴致,作为生意人,有绕不开的利益,既然无法反抗,不如躺好享受,去夷州看一看,瞧瞧究竟是怎样的一帮人,若是可以合作,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