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中承运殿上,红烛高照,朱棣焦急地来回踱步,殿门推开,小太监禀告道“回禀燕王,道衍大师已请到,就在殿外恭候。”
朱棣急忙道“快请进来。”
小太监将道衍引入,悄然退出,关上殿门。
道衍对朱棣双手合什道“燕王夤夜唤来老衲,不知何事?”
朱棣递给他一份公文,皱着眉头道“这是通政司八百里加急发来的密件,太子薨了,谥号懿文。”
道衍接过来,略略翻看了一眼,向朱棣一拱手,面带喜色,低声道“恭喜燕王,贺喜燕王。”
朱棣面无表情道“大师此言差矣,我大哥去了,我何喜之有?”
道衍收敛笑容,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燕王节哀。”说罢,侍立一旁,再无言语。
朱棣见他半晌无语,有些恼怒道“大师,我深夜唤你至此,不是叫你来给我安慰的,朝局如何,还请大师指点。”
道衍正色道“老衲方才给燕王道过喜了。”
朱棣有些怀疑道“当真,毕竟我前面还有二哥,三哥两位。”
道衍见他问得真诚,便为他剖析道“国赖长君,陛下若复立太子,必在成年诸子中择其善者而立,能与燕王一较长短者,唯秦、晋二王。秦王暴虐,恶绩昭彰,前次若不是懿文太子多所维护,他早已被削藩除国了。”
“再说晋王,这倒是一个极强的对手。其人美目修髯,顾盼有威,深得陛下宠爱。然其多智残暴,就藩太原途中,曾因细故鞭挞他的厨师,为陛下切旨痛斥,庖厨掌饮食,若被随意处罚,恐遭其毒手。陛下东征西讨二十余年,无论何人犯错皆不轻饶,唯独从不责罚御厨徐兴祖,盖因如此。”
“洪武二十三年,晋王奉诏出塞,征讨北元,临行之时,陛下曾预先赐钱百万,以为赏赐军士,晋王却无功而返。而燕王却大获全胜,生擒北元太尉乃儿不花。孰优孰劣,一望便知。陛下圣明,焉能不知。所以老衲初遇燕王之时,便说过要送殿下一定白帽子,看来此话当应验矣。”
听完道衍这番头头是道的分析,朱棣还是摇摇头道“陛下最重长幼嫡庶之别,若是他立嫡长孙为皇太孙呢?”
道衍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果真如此,那大明朝危矣。”
朱棣焦急问道“此话作何解?”
道衍说道“嫡长孙仁柔过于乃父,难以驾驭朝廷之上的那帮功臣勋贵,而朝廷之外的各地藩王又拥兵自重,内有权臣,外有强藩,主上仁柔,深恐西晋之八王之乱又要重演了。”
朱棣也深深叹了口气道“但愿父皇能看破这一点,早做应对。”
道衍说道“目下唯有立燕王为太子为上策。”
朱棣道“但愿如此。”
京师皇城之内,天刚蒙蒙亮,自太子朱标薨后,今日是首次大朝,文武百官列队于午门之外,静静等候,寅时三刻,五凤楼上钟鼓齐鸣,待到三通鼓响完毕,吱呀呀朱漆宫门缓缓打开,文官自左掖門,武官自右掖門,鱼贯而入,来到金水桥南,各依品級分班序立。
銮仪卫鸣鞭三响,众官依次随行,来至丹墀之下,东西相对而立,静候皇上驾到。
奉天殿上门廊之内正中设立御座,俗称“金台”。其后大殿廊柱之间排列锦衣卫大汉将军,金盔金甲,威武雄壮。左右台阶站立的是钟鼓司乐队。大殿广场之上,御道两侧,及文武百官员身后则是锦衣卫校尉手持卤簿仪仗树立。
忽然间钟鼓司乐队一起奏乐,朱元璋从大殿之内缓缓走出,坐到御座之上,环顾四方。
锦衣卫力士立刻撑着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之后。
皇帝坐上御座之后,銮仪卫再次鸣鞭三响,鸿胪寺官员高唱入班,左右文武两班官员,齐头并进,小步快跑进入御道,行一拜三叩之礼。勋戚功臣自成一班,居武官班前,先行叩首。礼毕,众官起身,分班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