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愈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往庙门外走去,又对明空道:“小和尚,我要去捞鱼吃了,你去不去?”
明空也站了起来,大摇其头,却又跟在杨愈身后。
杨愈出得庙门,见那王家的船已经去得远了,湖边码头上停着北玄寺的船,几个船夫就在船头上吃着饼子,想来,这些船夫吃住都在船上的。
杨愈也不管身后的明空,快步往北行去,从那个被他当做料理台的大石头下取了渔网和刀具,正要脱衣下水,想了想,还是要给北玄寺留些脸面的,莫要被那些船夫看见了,于是又往北走了一段路程,再见到一块大石,这才停下脱衣下水捞鱼。
不一会,他便捞上两只大鱼,开膛洗净,和以往一样,就在大石上制成生鱼片。明空就在一旁,一边看着杨愈动作,一边咽着口水。
杨愈看小和尚盯着鱼片垂涎欲滴的模样,笑道:“明空,你要来吃一点吗?”
“不不,我不吃……现在不吃,以后还俗了再吃。”
“哦?呵呵,你这和尚竟还想要还俗?做和尚不好吗?”
“也不是,我家就我一个男丁了,等我攒够了钱,总要……还俗娶妻,延续香火的。”
“哈哈,你这小和尚,既然不是诚心做和尚的,那便吃几片鱼片算什么。”
杨愈说完,就捏起一片鱼片递了过去,正在这时,远远的传来大笑声:“哈哈,杨兄弟,让我一顿好找,原来你在这里。”
杨愈转头,不远处曹义全大踏步的走来,身后跟着那个满脸虬髯的汉子。
杨愈站起身来,笑道:“曹大哥,你倒来得也巧,快快入席,哈哈。”
曹义全快步到了身前,看到大石上排得整整齐齐的鱼脍,拍手大笑:“好好好,想不到还有这等佳肴,赵二,快去取芥末和酱来,对了,再将我们带来的酒取一坛来。”那满脸虬髯的赵二转身快步离去。
曹义全又道:“这点鱼脍,要填饱我等几人,怕是不够,我再去打几条鱼上来。”
杨愈道:“曹大哥沙洲人,竟也能下水捞鱼吗?”
“嘿,沙洲有四十里泽、大井泽、兴胡泊,我惯于去水中打鱼的,人送诨号‘黑皮蛟’。”曹义全说着便脱下衣袍,露出肌肉虬结、满是刀疤的身子,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杨愈见曹义全在水中载浮载沉往外游去,到了水深处,钻入水里不见了身影,过了一会,才见他两手各提着一只大鱼,钻出水面站在了水中,就那样迈步走上岸来。那两只鱼鳃部被他手指插入,鱼尾还在奋力挣扎。
曹义全上了岸,将两只鱼狠狠摔在石头上,两只鱼扑腾几下没了动静,又取过尖刀,三下两下剥下鱼皮,尖刀一划一刮便去了内脏,再剃下鱼骨架,捧水冲去石上血污,快速挥刀,一片片薄薄的鱼脍便铺排好了。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看得杨愈大感佩服,赞叹不已。
鱼脍制完,那赵二也到了,除了芥末、酱料、一坛酒,还取了几个带着缺口的碗来。三人便围坐在大石边一口鱼脍一口酒的吃喝,明空看着三人大快朵颐,口水流出滴落在了衣服上。赵二转眼看见小和尚这副模样,从怀中取出一个饼子,扔了过去,明空接过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去,边吃边站起身来快速离去,免得受那诱惑煎熬。
杨愈吃喝间,见这酒液透亮呈琥珀色,应该就是后世的黄酒,酒味微甜带酸,酒精度数不高,心想:曹义全既然能得王瑰如此看重,身份肯定不凡,他都喝这样的酒,那么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蒸馏的高度酒,那我要在这个世上立足,或许可以先在酒上做文章。
曹义全许是饿得狠了,衣袍也未穿好,风卷残云一般只顾着吃喝,没过多久,一个人已将鱼脍吃了个大半,这时才端起一碗酒来,跟杨愈的酒碗一碰,自顾自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说道:“痛快。唉,从沙洲来此,一路上风餐露宿,也未好生吃过一顿美味,真是想念四十里泽的鱼脍啊,如今终于解了馋了。杨兄弟,干了!”
杨愈端起碗来,也是一碗饮尽,将碗反转,以示一滴不剩,笑道:“曹大哥,怎么有此感慨?丰州比之这里可繁华得多,什么美酒佳肴没有?”
“唉,不瞒兄弟你说,我既然人称黑皮蛟,自然是爱这鱼脍味道……丰州虽好,只是……”曹义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相陪之人话不投机,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
杨愈见识了下午他跟王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事与他无关,他也就懒得打听了,只是笑而不语。
曹义全看了他一眼,忽道:“杨兄弟,我见你年纪虽轻,但言行举止却不似个没有城府的少年人……府上真是商贾出身?”
杨愈哈哈大笑几声,直视曹义全眼睛:“曹大哥莫非觉得小弟言语不实,来历不明?”
曹义全看了他一会,笑道:“哈哈,抱歉抱歉,杨兄弟勿怪,只是想不到商贾出身竟也有杨兄弟这般人物罢了。”
杨愈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后世所学中就已知道,古人推崇的是耕读传家,商人在古代社会地位极低,虽然也有地主权贵经商,但也只是守住耕读这一根本之后的枝节罢了,即田地是本经商是末,如果是纯粹的商人,往往便要被人低看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