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鼓乐声和阵阵鞭炮声中,花轿被接亲队伍从谷城县西门一路抬到了定国的宅院前。
这儿本是当地名士方岳宗的别院,为巴结张献忠,方岳宗将这座幽静的宅院赠给了张献忠,碰巧赶上此次定国成婚,张献忠于是又将它转送给了定国。
见花轿到了,街坊邻里纷纷聚拢过来索取吉利钱,靳统武站在台阶上,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抓起一大把铜钱,向空中抛撒,王国仁也站在一旁,手执竹篮,将里面盛着的谷物、果子往门前撒去。
随着花轿穿堂落地,喜娘立刻迎上前来,将轿门临时缝住的红线扯断,掀开轿门,把已经坐麻半边身子的香莲从轿中扶了出来。
秀姑与九贞连忙上前,接替喜娘搀住香莲,并将香莲手中扎有大红绣球红绸子的另一端,交到了定国手中,两位新人各执红绸子的一头,并排走向大堂。
大堂正门的门槛上被摆上了一副搭有红毡的马鞍,见新郎与新娘行至马鞍前,喜娘随即在一旁大喊道“请新郎新娘过鞍!”
围观众宾客也跟着齐声高喊道“岁岁平安!”
在喜娘的指引下,两人一起跨过门槛,进了大堂,径直来到天地桌前,天地桌上摆着一具粮斗,里面装满了五谷杂粮、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物。
随着新人停下脚步,院子里的鼓乐声戛然而止,大堂外聚集的大量宾客,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由于香莲和定国两人皆是孤儿,张献忠身为定国的义父,自是与其正妻高氏端坐于上首,接受定国与香莲的拜见。
伴随着喜娘的赞礼声,两人先是朝着大门方向拜了天地,而后又转身回来拜了张献忠夫妇,张献忠笑盈盈地轻捋着长髯,微微一抬手,身旁就有人立刻将早已经备好的礼品递了上去,不用定国去接,自有人代为取过。
最后二人面对着面,互相对拜。
“礼成!”伴随着喜娘一声嘹亮的赞礼,堂外众宾客再次欢呼起来。
走完这一整套流程,定国的额上早已是大汗淋漓,而手中的那条红绸子,也被他揪得是湿漉漉的了。
拜过天地,繁缛的拜堂仪式就算是结束了,在众宾客的哄闹声中,两个小丫鬟手捧红烛在前引路,定国手执红绸子,引着香莲离开天地桌,步入洞房,一直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
坐在床沿边,定国伸手取过漆盘红绸上的喜秤,去挑新娘子的红缎盖头,原本闹哄哄的洞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双拿惯了刀剑的手,握着轻飘飘的喜秤,一时竟仿佛有千斤重,定国稳住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头,新娘秀美的面容瞬间展现在了众宾客面前。
“可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啊!”也不知是谁突然吼了一嗓子,洞房内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香莲羞涩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夫君,却见定国僵硬得像块石头,一脸拘束地冲着屋里的宾客们不停傻呵呵地笑着。
简直太丢人了!香莲连忙轻咳一声提醒定国,见他没有反应,又悄悄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定国的大腿。
“哎呦,你掐我作甚。”定国吃痛,扭头不解地望向香莲。
看着定国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香莲不禁偷偷一乐,也不搭话,垂首暗咬粉唇。
就在这时,喜娘呈上了合卺酒,两人按着习俗,在喜娘的引导下,手臂交错,抵首交饮,然后将空酒杯重新放回到托盘之中。
喝完合卺酒,婚礼仪式就算是基本结束,众宾客闹了会儿洞房,便欢呼雀跃着撤了出来,偌大的洞房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夫妻二人相视而坐。
在满室红帐的暧昧气氛烘托下,定国望着新娘周身红服曲裾,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然而按照惯例,新郎官还得出去应酬宾客,也只得暂时收敛心神。
定国低下头,轻吻了一下香莲的额头,柔声道“娘子,你且先行梳洗,待我去前头应酬,片刻便回。”
说罢,定国起身退出洞房,轻轻掩上房门,往大堂照料宾客去了。
规规矩矩坐了一整天,终于可以放松下来,香莲揉着自己酸痛的腰背站起身,走到铜镜前,先是取下凤冠,而后卸掉云肩霞帔,脱去套在外面的红缎绣花袄和红缎绣花百褶裙,又将大红绣花鞋往旁边地上一蹬,光着脚丫走到水盆前,用水洗干净脸上的脂粉。
“可算是舒服了!”摆脱掉那些沉重的束缚,香莲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能够重新自由自在地呼吸了。
此时,大婚流水席的几十张桌子已经在前院整整齐齐地摆开了,待至众宾客相继落座,定国于是端着酒杯,走到各桌前,依次向每一位宾客敬酒。
客人实在太多,尽管定国每杯酒都没有喝满,只是咂上一小口意思下,可到了后面,还是不胜酒力,有些顶不住了。
靳统武见状连忙站了出来,跟在定国身边,帮着他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