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吊未果,卧榻修养之日起,满打满算,女儿何奾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出过家门了。
而何广粟之所以将女儿‘囚禁’在家中,则是出于一个极其无奈,又只能接受的最后选项:报毙。
若到五月,还是没能找到解决方法,何广粟只能向官府报告:女儿病逝。
这样一来,内史自然不可能因为‘死去’的何奾没嫁人而罚款;但自此,何奾的户籍就将被注销,彻底成为黑户。
嫁人自是不用再想,最糟糕的状况,就是何奾将自此深居家中,连街坊邻里都不能再见···
“唉,若有战事便好了···”
自安城门走出长安城,路过由新设强弩都尉部驻扎的南营,何广粟不用发出苦涩的感叹。
何广粟年过三十,自是已经过了被纳入长安两军,成为常备野战军一员的黄金年龄;但若有战事,何广粟曾经历任于边军的资历,绝对可以为他赢得成为‘别部’的机会。
而且现如今,原南军已经正式改编为强弩都尉部;光从这个编制名称来看,就可以知道此部,当以弓弩部队为主。
何广粟在陇右服役时,恰恰是材官!
无论是持重盾为弓弩集群提供防护,还是亲自持弩机进行射击,对何广粟而言都不在话下。
当今在北军和强弩校尉之间,又尤其看重强弩校尉部;一旦起战事,强弩都尉部必然会奉诏出征!
届时,何广粟就能以‘故陇右都尉部材官伍长’的身份,正式成为汉室中央军的一员——哪怕是暂时性的。
战争,算是何广粟如今所面临的局势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只要以材官的身份参战,何广粟就有信心分润到一定的军功——哪怕没有爵位,也能有大几千钱的收入。
若是不幸亡故,更是不用担心丧葬之事——太祖高皇帝律令:凡军士战亡,一应丧葬之事,包括但不限于棺敛衣衾(qīn)等,俱由上官负责!②
与此同时,还会有一笔相当不菲的抚恤送到家中,有了嫁妆,女儿便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至于儿子,更是有可能被圣天子召至上林苑养鱼,并最终成为光荣的禁军一员!
想到这里,何广粟就不由黯然神伤起来:上仓为何独薄吾一人?为何不送来一场解救家庭的战争?
“该上田埂咯~”
“再如何看,尔也无从入得强弩都尉。”
一声温和的呼唤声传来,方将何广粟神游的心绪拉回;回过头去,就发现邻居何伯驻足而立,牵着儿子何未央,等候自己。
低下头,何广粟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南营外百步处,再靠前一点,恐怕就会被营内射出的箭矢呵止。
正当何广粟无奈的低下头,准备回到前往田亩的土路上时,就见一骑自对面飞驰而来。
“避!避!”
因心绪飞散而走出土路的何广粟自是逃过一劫,在道内侧身等候的何老头,确实差点被那飞驰而来的骑士撞翻在地。
慌忙上前,确认儿子和老何头没事之后,何广粟便满是怒火的回过神,正欲呵斥,就如被施乐定身术般,呆愣在原地。
那骑士身后的黑色角旗,亦是在缓缓升起的朝阳中,发出令人胆战的光芒。
“一,二,三···”
数清骑士背后的角旗数量之后,还没等何广粟算出,就闻一声高亢的吼喝声自一旁的南营外传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道边,突然站起一个便是灰尘的士卒,向着营内撒丫跑去。
“速禀都尉,关东八百里加急!”
看着那军士远去的背影,何广粟顾不上诧异于南营的哨位分布,只痴楞的稍抬起头,望向头顶红透半边的天空。
“太一神,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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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武伯伦编著《西安历史述略》中记载,汉长安城周长六十五里,高三丈五尺,底宽一丈五尺,顶宽九尺;这一段描述,均已汉时的度量衡为单位。即:长安城周长约二十七公里,高八米,底宽三米余,顶宽近两米。
但从《三辅黄图》以及《资治通鉴》所记载的长安城建造时常、劳役人数来判断,长安城应该比《西安历史述略》所记载的要稍大一些,对汉长安城遗迹的考古研究,也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具体参数,佐吏没能找到准确可考的资料,所以暂且以并不十分准确地《西安历史述略》记载的数据为主。
至于汉长安城百姓数量,则是在西汉末年的记载上乘以百分之八十取得,毕竟王朝建立之初,都城人数相对较少也比较合理。
2.根据《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集解》中所录之《亡律》记载: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祀以少牢,长吏视葬。
译:有战士阵亡,上官应该负责丧葬服饰,棺材灵柩以及敛尸等事务,将烈士遗体送回其家中,送上少牢规格的祭品(猪羊各一),并且主官亲自参加葬礼,确保以上条例完成。
而根据佐吏多方查阅,最终发现这条律令并非萧何编订汉律才有得,而是早在刘邦尚为汉王的楚汉争霸时期,就被刘邦推行的烈士抚恤方案。
从这一点来看,历史研究者说项羽小气、吝啬或许略失偏颇,但说刘邦‘对手下大方,懂得邀买人心,照顾士卒’是有史实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