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默数还没到三,身后过来传来一句迟疑的慰留。
“陛···皇帝既来,便多坐片刻,再走不迟?”
满是‘欣喜’的回过头,就见张嫣面色依旧带着些疑虑,不安的目光在刘弘和一旁的老宦官之间来回切换。
见张嫣终是勉强镇定下来,刘弘心中长出口气,回到张嫣身边,拉着母亲的手臂坐了下来。
“儿闻母后欲加宫人,以实长乐?”
刘弘满带着关切的语气,顿时让张嫣再度紧张起来,下意识撇了眼一旁的老宦官,旋即磕绊道:“吾···哀家见长乐宫殿成群,又宫人不足用,遂以为,当加之···”
“依皇帝之见,如此可否?”
看着张嫣目光中久不散去的慌乱,刘弘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拉回,淡笑着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王忠。
“莫不要朕替尔告罪于太后前?!!”
突然一声厉喝,殿内顿时陷入一片诡静,张嫣自是花容失色,一旁的老太监更是猛然俯首,跪倒在地。
只不过半息,王忠便也满是慌乱的跪了下来,‘哭嚎’着对刘弘磕了几下头,见刘弘摆出一副‘自己去跟太后请罪’的架势之后,又跪行到张嫣身前,对再度陷入手足无措的太后张嫣叩首不止。
“奴万死,太后饶命!!!”
“遣省卫窥探长乐者,乃老奴自作主张,老奴已知罪,万请太后恕奴死罪!!!”
见张嫣痴然看着叩首不止的王忠,刘弘稍一迟疑,只好一脚踢在王忠的肩膀之上。
“贱奴!”
“朕当日言敢欺母后者,皆朕之大敌,尔僚莫非不知?!!”
看着额头已有些破口的王忠摔倒在殿内,又刚忙爬起祈求饶恕,刘弘的心稍一软,旋即怒而拂袖:“来人呐!”
“将此贱奴拖出殿外!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被走入殿内的小黄门架着腋下拖走,王忠却并没有再多求饶,只临行前叩首一拜:“老奴谢陛下不杀之恩···”
片刻过后,殿门外便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击打声,以及惨烈的哀嚎。
而刘弘却仍是余怒未消的坐回榻上,如同一个钻入牛角尖的少年般自语不止:“贱奴,贱奴!”
好一会儿,发现张嫣依旧毫无反应,刘弘只好尴尬的换上一副欣赏的表情,看向一旁的老宦官。
“此便母后之贴身侍宦,李信李公邪?”
刚从地上爬起的老宦官闻言,再度砸跪回地上,将头深埋进地板之上:“奴刀锯之余,纵万死,亦不敢以污名玷陛下之耳···”
看着和张嫣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老宦官李信,刘弘心中疲惫的长叹口气,僵笑道:“且起身吧。”
“谢陛下。”
终于将主奴二人勉强安抚下来,刘弘心力憔悴间,也没有心思再打弯弯绕了。
“宦者令王忠,乃自幼侍朕之忠奴也;今行差就错,然罪不至死,万请母后宽恕···”
见张嫣又要慌忙起身,刘弘强笑着使了好大的劲,才将张嫣摁在卧榻之上坐下,又道:“既母后以为,长乐当入宫人以事,皇儿自当奉诏。”
“便由李公为长乐宫大长秋,入宫人之事,俱由李公筹谋,可好?”
目光中满含的温和,刘弘心里却已是抓耳挠腮——这要是都不能将张嫣安抚下来,那刘弘就真的没什么法子了!
好在张嫣闻言,目光中的慌乱稍稍褪去,在刘弘地目光鼓励下,略有些不安道:“皇帝以为如此,便如此吧?”
说着,张嫣再度转过头,将询问的目光撒在了身旁,刚被任命为长乐宫大长秋的李信身上。
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刘弘看在眼里···
“承蒙陛下、太后不弃,奴怎敢不从?”
看着张嫣目光中的戒备和慌乱基本散去,刘弘才长松一口气,起身一拜:“既如此,儿便不叨扰母后进修了。”
说着,刘弘还不忘展现出自己‘孩童’的一面:“若母后思念,大可遣李公往未央传唤,朕便前来拜见母后。”
见刘弘真的是把自己当亲母侍奉,张嫣心中的迟疑和忧虑散去大半,语气稍有些别扭道:“皇帝有心了···”
※※※※※※※※※※
让等候于殿门出的汲忡将王忠背上,刘弘便一马当先,向宫门处走去。
“女人呐,怎么就这么难哄呢?”
前后两辈子,刘弘最头疼的就是哄女人。
无论是母亲也好,女票也罢,都曾经是刘弘的梦魇!
好在最终结果还不算太差,起码张嫣对刘弘地戒备,和面对刘弘时的慌张缓解了许多。
多下点功夫,勤快点,多跑几趟长乐宫,应该就能促成表面上‘母子祥和’的局面了。
来到宫门外,将王忠抬上御辇之后,刘弘便将目光撒向车窗外,似是思虑着什么。
本欲请功的王忠见此,几番欲言又止,开口终是化作一句:“老奴万死,徒使陛下罪于太后之面···”
怎料睁开眼睛的刘弘,面色丝毫看不见恼怒的气息,只语气淡然道:“今日,受苦了。”
“待春耕之后,尔便寻家中长亲,过继一子,以续家祠吧···”
!!!
对于刘弘非但没降罪,反而恩赏自己过继远方子侄,延续自家香火,王忠只觉的天降大礼包,就连被打到皮开肉绽的屁股,此时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惊喜至极间正要起身谢恩,肩膀上就落下一道不算太沉的力道。
“安心养伤。”
“过些时日,朕另有要事交代。”
见刘弘面色略有些严肃的望向车窗外,王忠只好忍住心中的喜悦,乖乖趴回御辇的车厢地板之上。
看着刘弘逐渐皱起的眉角,王忠思绪稍一转,旋即小声询问道:“陛下,窥···监探长乐之省卫,可要收回?”
闻言,刘弘回头不着痕迹得瞟了王忠一眼,旋即将沉重的目光移回车窗外。
“省御监,奉朕命行事即可。”
“朕未交代之事,便无须擅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