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齐都临淄的繁华、梁都睢阳的雄伟,身处北方边界附近的代都:晋阳,无疑荒凉萧瑟许多。
长宽不过三里的晋阳城内,满共不过数万百姓常住于此;关中、关东常见的高门豪宅,在晋阳城根本看不见几座。
即便是坐落于城北的代王宫,实际上也算不得宏伟壮观;也就是占地面积大些罢了。
街道边,三两闲人懒汉抄手靠在树乘凉,眼光不善地注视着来往人群。
他们找寻着各自的目标,心中盘算着,今天是否要做一笔旱涝保收地无本买卖。
他们在历史上有一个独特的名称——游侠。
封建社会,仅次于农民起义的社会不稳定因素。
这类人群,一般都由农户家中余子①组成,身体条件好的,给权贵富户看家护院,或给商贾出行担当护卫。
条件不够的或者没有门路的,就只能如街边这群人一样,混吃等死。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在刀口上舔血——替人顶罪,一年牢狱五千钱;帮人行凶,一条人命三万钱。
如若不敢也没事,城外的荒郊野岭,有的是南来北往的商队,召哥几个把人砍了,钱抢了;侥幸没死,就能过一阵快活日子。
韩非子言: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侠,指的就是此时的游侠群体。
他们高兴时,能扶老奶奶过马路,不高兴时,也能手挥刀剑砍妇孺。
没有人知道,这帮爷们儿到底是要行侠仗义,还是劫富济贫(再没有比他们更穷的人了)。
片刻之后,街道上仅有的游侠懒汉便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钻进了大街小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不远处,一队数百人的队伍簇拥着几辆马车,沿着街道缓缓走来。
时隔近半年之后,代王刘恒的王驾,再次出现在了晋阳城内。
街道上仅有的几个百姓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撒向那辆当世绝无第二辆的‘王驾’之上:一辆破旧到随时可能散架,几乎可以当柴烧的双轮马车。
相比起去年九月,刘恒从代地出发时的队伍,如今回来的,除去一路负责护卫的数百卫兵,以及奴仆婢女之外,就只剩寥寥数人。
眉头微皱的刘恒侧卧在车厢之内,面色略有些郁结;王驾之侧,代郎中令张武策马随行。
刘恒的舅舅,代王太后薄氏的胞弟薄昭,在队伍最前引路;代中尉宋昌,则是在队伍后护行。
自晋阳南城门而入,队伍又走了近二里之后,方抵达代王宫外。
中尉宋昌带着护卫队伍,沿着宫墙走向北城门附近的军营;郎中令张武亦是在刘恒走下王驾之后,向高阶之上的妇人一躬身,旋即带着王驾离开。
片刻之后,王宫前便只剩下刘恒,薄昭,以及后面的马车上走下来的窦漪房,以及一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稍一抬头,看向高阶上淡然等候的妇人,刘恒暗自哀叹一起,旋即带着妻女,踏上高阶,来到了妇人面前。
“母亲安好。”
随着刘恒躬身一拜,其余众人也都上前拜道:“太后安好。”
看着刘弘不甚喜悦的面色,再扫了扫窦漪房身边,发现两个小肉团没有一起回来之后,薄氏面色古井无波的稍稍上前,将刘恒虚扶起来,旋即转身向王宫内走去。
见此,刘恒也只好再叹一口气,赶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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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陛下当是无意治罪吾家了···”
片刻之后,薄氏端坐在王宫后的殿室内,拉着儿媳的手,面带哀愁的自语着。
“也好,太子虽聪慧,终归是戾气重了些;在陛下身边待些时日,当是能有所矫改。”
“就是阿武,如此年纪便久离长亲···”
“唉~”
一声哀叹,薄氏从卧榻上稍稍坐起,拍了拍一旁自顾自流泪的窦漪房,便抬起头:“除此之外,陛下可还另有交代?”
对于两个孙子没能随刘恒一同回到代地,薄氏心中可谓有苦难言。
随着年龄逐渐增大,薄氏平日的乐趣,便几乎只剩逗弄儿孙,看着两个小肉团在王宫内追闹玩耍了。
如今,两个孙子却都被留在了长安···
往后的日子,恐怕王宫内都要冷清许多····
看着母亲面上明显带着的苦涩,跪坐于踏前的刘恒只能自责的低下头,低声道:“儿离长安前数日,陛下曾言及移封之事···”
“移何处?!!”
刘恒话刚出口,薄氏淡然的面色便陡然紧张起来,已略带些角纹的双目紧紧盯在了刘恒脸上!
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疼痛,窦漪房只是稍一咬牙,面色略僵的望向刘恒。
若说对此时的诸侯王而言,什么事情是最恐怖的,那无疑就是移封!
光是一个赵国,就足足死了三位移封而来的刘氏诸侯王!
见母亲突然骤变的面色,刘恒慌忙道:“陛下言,欲以儿王睢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