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办法,都是命啊。”赵昊笑道:“之前书院没有知名度,要是设这么高的门槛还怎么招生?现在有这个条件了,还不加限制的话,会让人说我们弘扬科学是假,培植势力是真。”
潘仲骖闻言忽然了悟,他是当过朝廷高官的,政治觉悟比李贽强了不是一星半点。马上明白赵昊是担心玉峰书院风头太盛,引来当权者的扼杀。这三年不习举业的门槛,何尝不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赵公子此举除了选拔真正的科学家之外,确有不想跟高拱发生冲突的用意。
一是这老货能力强,猛,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儿。二是满打满算,他还有一年九个月的蹦跶头,还折腾个啥劲儿?
当然最关键的是,连大学士们都纷纷缴枪投降了,赵公子何德何能,敢挑战开了无双的高胡子?
两眼一闭,两腿一张,捱一捱就过去了……
但潘季驯只猜到了第二层,没猜到第三层。那就是赵昊对高拱只抱着敷衍权宜的态度,他真正是做给张偶像看的。
在另一个时空中,张居正于万历七年正式下令禁止讲学,毁天下书院。由此可以推断出,他对这种拉帮结派、妄议朝政的行为深恶痛绝。赵公子如今已经基本不能反张了……当然要提前擦好屁股,以免未来老丈人的板子落下来。
说完明年招生的事情,赵昊让马秘书拿出两个信封,递给二人。
潘仲骖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答应给卓吾先生的奖金。”赵昊笑道:“虽然没跟您老说过,但同工同酬才是正道理。”
“嘿嘿,没想到还有钱拿。”潘仲骖不禁笑了,他那班子侄今年两个参加浙江乡试,一个应顺天乡试,全都中举。老先生顿觉博采众家之长,可比他一个人教强多了,心情自然灿烂无比。
说着他信手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红色的缎面折子,是江南银行的存单,哦对,叫‘存折’。
潘仲骖打开存折一看,我滴个乖乖,差点把下巴惊到地上。
“这,这,这么多钱?你疯了?”潘家是湖州首富,潘仲骖自然吃过见过,却还被上头的数字惊到了。
李贽却毫不吃惊,他跟赵昊早就有言在先,教出一个举人,奖励五百两。
这届一共出了八十六个举人,所以奖金为四万三千两,一文不少。
等中了进士,还有五百两呢……
他开心的亲了亲手里的存折,笑道:“谢老板赏,正等米下锅呢。”
赵昊不禁感到奇怪。“一年一千两的工资,还不够你花的?这是养了几房小老婆啊?”
“别瞎说!”李贽白他一眼道:“吾跟老妻发过誓,这辈子不会纳妾的。等我那本家神医帮我生了儿子,我就自宫彻底图个六根清净。”
“噗……”赵昊和潘仲骖同时喷射出来,把李贽喷得满脸都是酒水。
“干嘛大惊小怪的。”李贽拿起棉巾擦擦脸。
“要强,太要强了!”赵公子竖起大拇指,赞道:“没想到这种事你都要跟青藤先生比一比。”
徐渭不过是割了自己一个蛋,李贽却要割两个,稳压他一头。
“老弟,你这是爱你老婆呢,还是恨她呢?”潘仲骖咳嗽着苦笑道:“听哥哥一句劝,想逃避公差有很多办法,比如说让医院给你开个不举的证明,没必要走极端的。”
“别瞎说,这跟拙荆无关,再说我们都四五十的人了,那玩意儿有没有区别不大。”李贽搁下帕子呷一口酒,淡然道:“没了烦恼根后,可以让我以更平和的心态去思考问题,不受男性本能支配的去看待这个世界。”
“那你就更用不着钱了。”潘仲骖愈发不解道。
“我要开办一家女子学校,只招女生。”李贽这才石破天惊道:“但世人难免闲言碎语,为了保护女学生们的清名,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入学,只好牺牲我一个了。”
“什么?你疯了吗?”潘仲骖又一次震惊道:“你开女子学校做什么?教她们女德吗?”
“什么狗屁女德,都是奴役女子的枷锁罢了。”李贽淡淡道:“女子为国民之母,欲陶冶健全国民,根本须提倡女子教育——我要让她们与男子享受同等的教育,不,是真正为人的教育,而不是教人奴役人的教育!”
这振聋发聩的声音,让赵昊都愣在那里了。他身后的马秘书却激动的眼圈都红了,简直要崇拜死卓吾先生了。
周一家母手术,请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