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太监的引导下,来到了西门府的花园中,先去聚景堂看过皇上。
见隆庆刚刚吃了药睡下,两位娘娘便退出内间,来到厅中与金院判交代清楚。
“第一,必须咬死了不是脏病。疳疮也还是太脏了,给本宫换一种说法。”
“是,臣明白,臣考虑欠妥了。”金院判也是两朝元老了,嘉靖皇帝就是死在他手上……哦不,是他医治无效、龙驭宾天的。
所以对这种事情非常懂行,便建议道:“可以说是中风。”
“中风不都是偏瘫不起的吗?”陈皇后不解道。
“也是有胡言乱语、说话不清的,皇上还跌倒了一次,症状对得上。”金院判信心满满,透着专业的自信。
“成,你是太医我信你。”陈皇后点点头,又问道:“那皇上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我是说真的病……”
“这……”金院判的自信心登时垮了,他的回答跟之前太医说的别无二致。“实在是这种病几十年才发自岭南,传至四方时间就更短了。十年前才听说北京有发这种病的。所以太医院对此症了解甚少,也没有医案可参考……”
“十年时间还不够你们弄清楚的吗?”陈皇后瞪眼道。
“臣等愚鲁。可太医院都是给宫里看病,最多到公卿大臣府上出诊,这种人家怎么会有那种病呢?”金院判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不是在骂皇上太不检点吗?
好在陈皇后顾不上计较这些细节,又问道:“你们治不了,那天下有能治得了的吗?”
“不是为臣自夸,天下的名医都在太医院……”金院判傲然道。
“本宫怎么听说,还有个江南医院呢?”陈皇后却皱眉道。
江南集团的大名早就在上层传开了,毕竟贵人们都是惜命的。陈皇后是听长公主说起来,宁安还说要请万密斋进宫来给她看病呢。
唉,也就是这个小姑子还记得自己这个皇嫂。
“姐姐说的是,我也听说过万密斋的方、李时珍的药呢。”李贵妃也点头附和道。
“要说是他们的话,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就连金院判口气都没那么硬了,但还是不肯承认江南医院强于太医院道:“那种病在江南时间长,他们又是给下面人看病的,说不定会有什么法子。”
“只要有一线可能,都得试试!”陈皇后拍板道:“赶紧招两位神医进京!”
“呃……”太医院又不是卫生部,哪管得着江南医院啊。金院判不禁尴尬道:“下官以为,为了节省时间,还是请朝廷直接下旨吧。”
“也是,跟你啰嗦什么?”陈皇后点点头。按说此事吩咐孟冲一声即可,但她现在对那个带皇帝逛窑的死太监恨之入骨,一点都不想理会他。便让人传冯保进来,叫东厂办这件事。
冯保没二话领命出去,走到花园入口时,却站住了,低声问身后的太监道:“张相公现在何处?”
“就在前头耳房中候旨呢。”那太监指了指暮色中,那间墙角的小屋。
“请他到卧云亭相见。”冯保说着,便转身朝荷花池对面的假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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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房中,张居正刚跟高拱吃过晚饭,同榻睡下。这一天折腾下来,高拱早就累得鼾声如雷了。
张居正根本睡不着,正辗转反侧时,长随轻轻推门进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张相公微微点头,看着一旁睡死过去的高拱,便蹑手蹑脚爬起来,在长随的侍奉下穿上鞋,悄悄出去了。
他刚一走,高拱便睁开了眼,目光贼亮贼亮的,哪有一点睡意?
“跟上去瞧瞧。”他低声吩咐一句,门外的长随便领命而去了。
那厢间,张居正快步走过荷花池,摸黑上了假山上的石径,来到最高处的卧云亭,与冯保相见。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两人的身影完全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冯公公看着对岸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聚景阁,将事情的真相和陈皇后的要求,一五一十讲给张居正。
“原来是这样啊……”张居正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帝都考虑身后事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总之这一劫不好过。”他语气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道:“咱们该怎么办,还请相公定夺?”
“你赶紧通知赵昊,让他火速带两位神医来京,我也会写信给他的,向他说明情况。”张居正的声音却没有丝毫波动,严肃道:“现在什么都放一边,一切以给皇上治病为重!”
“唉,好吧。”冯保焉能听不出张居正语气中的警告之意,知道叔大兄是在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想三想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