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双腿从美人靠上挪下来,手扶膝盖并拢端坐,显露出几许从容英姿开口说道:“自我们成亲以来,家中一应事项均是男主外,女主内,如今皇帝要为云郎赐婚,自然是由我主管的内事。李郎你不要管了,半个月之后,只需要命人遣送云郎上路即可。”
李嗣业神情讶然,本来是要向娘子求教讨策,结果直接被剥夺了话事权,不过这样也好,女人处理器感情的事情来总要比男人细腻,他只需坐等结果就好了。
他坐在了娘子的身边,举起双手揉捏着她的肩膀说道:“还好不是小四,他们毕竟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一点还能够接受。”
“不是亲生的孩子就舍得了吗?在我眼里崇云、崇乐、崇豹和佐国都是我的孩子,绝无亲疏远近之分。只是崇云年岁最大,性子也素来比他们稳重,他去长安比他们更让我放心。”
“娘子所言极是。”李嗣业握着十二娘的手,感觉底气越来越虚。
……
府中的私塾先生暂时休了课,放孩子们跑出来玩耍,五六个孩童像鸟雀一般在园子里撒腿奔跑,时而消失在草木的尽头,等待捉猫猫的孩子去寻找。
十二娘坐在廊中做针线,抬头看到蹑手蹑脚弯腰躲在凉亭后面的李崇云,便朝他招了招手说道:“崇云,到娘亲这里来。”
李崇云被娘亲叫破了游戏,只得闷闷不乐地往她跟前走去。
孩子在廊下站定。十二娘从怀里取出一件绯红色的缺胯袍,提起来在他的肩头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正好合适。
“这是阿娘给你做的袍子,你穿上试试是否合身好看?”
李崇云一听这个,顿时兴高采烈地跑到屋中换了衣服,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站在娘亲面前孔雀开屏似地扭动了几下。
几个孩子围上来,羡慕地看着兄长穿上了大人们才能穿的常服缺胯袍,纷纷开口跟娘亲讨要。
十二娘严厉地呵斥着把他们赶走,独留下眼前的长子,神情中满是不舍。
“崇云,穿上了娘亲做的衣服,从今以后就是大人了,阿爷和娘亲不在身边的时候,要多思,多看,多揣摩。要学会区分哪些人的话是为你好,哪些人的话是在害你。”
“嗯,”崇云郑重地点头应答。
“去把你的先生请来,娘亲有事要与吩咐与他。”
李崇云小跑着奔到了隔壁院子的私塾去,片刻之后,孩子便领着他的恩师卢鸿先生来到了十二娘面前,她亲和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说:“你去玩吧。”
云郎撒开脚丫子朝着伙伴们的方向奔去,声音稚嫩单纯,他确实还只是一个孩子。
十二娘从矮凳上站起来,朝先生行礼致意,卢鸿慌忙叉手回礼。
“先生快请坐,请你来只是想问问,崇云这孩子学到了哪一课?”
“启禀夫人,刚刚学到了《大学》故君子先慎德乎这一段,崇云博闻强记,老夫甚是喜爱。”
十二娘抬起下巴矜持而又礼貌地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先生明日换讲一课?”
“不知夫人要我给孩子们讲什么?”
“就讲《战国策》中的《触龙说赵太后》,这也算是云郎作为你的学生所学得最后一课了。”
卢鸿微微皱起眉头,早已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躬身九十度对着夫人长揖及地:“夫人请放心,我一定教授好公子这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