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这次进京只带了燕小四和四名亲兵,各骑四匹马带着一匹骆驼驮运礼物,他们一路行了十天,来到龟兹见到了高仙芝,从其手中得到对方要敬献的礼物。
这是一个用红木做成的匣子,抽开上面的横板,可见里面是白色的如雪花片一般的龙脑香,闻起来清香扑鼻,清新怡人。看来高仙芝在送礼这方面,也是下了很大功夫,世道真的变了啊。
李嗣业朝高仙芝叉手:“请你放心,我一定亲自把它呈献给贵妃娘娘。”
高仙芝点头笑笑,叮嘱了一句:“早些回来。”
他们在城门前作别,李嗣业带着队伍远离龟兹,往干燥的戈壁滩上而去。这不知是他第几次远离西域前往长安了,只因每一次的远行,进入长安后都会有或多或少需要让他躲避注意的危险。
这座帝都京师几乎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新体验和新危机,有些时候在他的眼里甚至比战场更危险,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都在明处,长安城中的危险却藏在她雍容的华贵中,藏在她如水的温柔中。
队伍又行了十多天,在凉州拜见了夫蒙灵察,出乎他意料的是,夫蒙中丞这次也不准备进京,派了大斗军使安思顺与李嗣业一同进前去。
这个安思顺也是个胡人,他与安禄山还沾带点儿亲戚关系,此人的叔父乃是安禄山的继父。
李嗣业初上路时,还对于这安思顺带有相当多的戒心,即使此人没有安禄山大恶的属性,但也带有非常精明很有心眼的小恶,但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恶早已被他的热情开放所遮盖。
粟特人习惯了走南闯北,很善于笼络人心,能和中下级军官迅速打成一片。与内敛与豪放结合的中原人相比,他们就剩下豪放了。
这个时代的粟特人有其独特的性格,他们无论男女都豪放活泼,能歌善舞。康居女跳胡旋舞可以毫不忌讳地与顺眼的客人调情,男子擅长滑稽戏来逗人大笑,安禄山就是个中高手,试问一个长在别人笑点上的人,如何能不讨人喜欢。这种乐天自来熟的性格,倒是挺像后世的东北人。
闲话休提,李嗣业伙同安思顺一同上路,两人沿着驿站一路南下。沿途或有风光景点,两人都要抽空去浏览一番。有时因流连忘返而占用了行程,只好快马加鞭快速行进。
他们在麦积山石窟驻足,走进了涂有壁画的洞窟中,洞中有工匠正在继续未完成的绘画。安思顺迈步进去,抬头望去细细鉴赏,对这些画匠的技艺赞不绝口。
壁画上的天女衣带飘飞,舞姿优美,手中提着花篮往大地上洒着鲜花。安思顺啧啧称赞之余,竟然模仿着壁画中天女扭动的姿势揣摩起了舞蹈,扭动的样子倒有三分媚态,虽不形似也有几分神似,让人忍俊不禁。
几个周围的画师停下笔来望着他窃窃发笑,他身后的几个护卫站在旁边一脸肃然,可能他们对这位上官的脾性已经见怪不怪。李嗣业却大为吃惊,这可是堂堂一介军使,已经是堂堂的四品官了,怎么能够如此随意?
大多数的汉人受儒家思想及周礼影响,讲究发乎情,止乎礼,不要奔放,要内敛,在这种情况下成长起来的人被塑造了模板,没有粟特人天性里的那股子歇斯底里的活泼劲儿。别说古人了,就他一个现代来的人,都觉得在这种场合中放不开。
安思顺并不是特意搞怪,以他的身份无需取悦任何人,这样做不过是作为一个舞痴的本能反应而已。唐玄宗喜好乐舞歌曲,下面的人自然也要与领导保持统一的爱好。唐军中自然有不少舞蹈的高手,安禄山擅胡旋,安思顺擅长胡腾,两条小短腿倒腾起来,仿佛草原上奔行不悖的战马。
“咳咳,安将军,该上路了。”
安思顺在这疯魔似的舞姿中停顿下来,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与众人一起离开石窟返回山下,行路的途中还在抬头琢磨,走路的当间还时不时地扭动一下,回味刚才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