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合掌笑道:“不错,不错,这个比喻真是相当贴切,能借着杨家姊妹的机会重新相识,说明我们两个确实是一路货色。”
“话说回来,那个球桌是你给杨家姐妹做的吧,可真是做工精致新奇有趣,花了不少心思,能绞尽脑汁来做这么一个玩意儿来讨好女人,某真是佩服至极。”
李嗣业暗想,这你可猜错了,这两个球桌虽然花了我不少钱,但并未花费多大心思。
他也笑着拱手回敬安禄山:“一个玩具儿算得了什么,比起安中丞来,你对杨家姐妹俯首帖耳的拍马屁功夫才算是一绝。”
“哈哈哈哈,”安禄山揪着胡须放声笑了起来。
李嗣业却没有笑,他依然保持着警惕。
安禄山的笑声噶然而止,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话又说回来了,所谓的杨家姐妹,对于你我来说不过是个上楼的楼梯。我踩着她们上楼,也不妨碍你,你踩着她们上楼,也不妨碍我,你我各自相安无事,你看如何?”
李嗣业凝神思索,不知这大胖子肚子里到底憋着什么,既然他主动提出互不拆台原则,当然符合他的预期。
“安中丞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从未想过要利用她们,我们能够认识只是一场机缘巧合。”李嗣业故作迷茫地回答道。
“喝,你和所有的汉人都一样,虚伪。”安禄山凑近李嗣业低声说:“李将军前途无量呐。”
他说完这句话,便抽打着他那匹胖马掉头离去了。李嗣业回头望去,这个肥壮胖子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提前遇到安禄山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这对他来说很不妙。这家伙特意来说这样一番话,会不会把自己放到他的假想敌中。不过一直以来,这偷羊贼就是他的假想敌。
他又转念一想,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安禄山如今已经是范阳节度使,他还只是安西节度使麾下的镇将。人家现在圣眷正隆,怎么会把一个小小的镇将放在眼里。
这样想想的话,虽然心里不舒服,倒是安全了许多。
李嗣业回到平康坊的安西留后院,进入自己房间里,心中暂时安宁下来。
他坐在榻上百无聊懒,随手找出一本书开始翻阅。这书书名枯燥,内容更枯燥,正是太子托李泌转交给他的《氏族志》。
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以前太史因尧置九州,今为八十五郡,合三百九十八姓……
翻看到赵郡李氏这一部分,得知赵郡李氏的地位在北周和隋朝时是略高于陇右李氏的。当然人家比拼的不是官位显赫,权力大小,而是治学和家风。要不然李渊这一分支虽然做了皇帝,利用权力把自己排为了《氏族志》上的第一家,但在民间的普遍认知里,大唐皇室依旧不如这两家正统李姓。
李泌就出身于赵郡李氏辽东房,怪不得那天与李泌见面时,他一上来就报出家门自称隋李,原来是在炫耀他的出身,比太子皇帝还要尊贵呐。
不过他的炫耀对于李嗣业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何李亨会给他这样一本书,难不成他想借用五姓七望这些士族的力量来对抗李林甫?说实话这不就等于饮鸩止渴吗,李林甫弄权误国固然危害很大,但五姓七望的危害一点儿都不比他小。一旦他们回到朝堂重新开始执政,必然要发生士族和庶族之间的党争对抗。
有一个例子近在眼前,中唐时期四十余年的牛李党争消耗了唐王朝的整体实力。
这件事暂时搁置下来吧,李亨现在自身都很危险,无论他想做什么,头顶上有一个始终防范的爹,也足够让他喝一壶的。
……
夜色降临平康坊,段秀实和燕小四等人从外面喝酒回来。李嗣业也不去管他们,在碛西的苦日子还有很长,长安的生活就算是蜜罐中的回忆,等日后回到安西后,遇到征战的困境熬不下去的时候,就多回忆一下长安的日子,或许还能因这段旧梦而不至于绝望。
他索性独自一人走出留后院,在坊中游走的红男绿女中来回穿梭,提前感受一下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上元灯节的盛世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