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又赶去追捕闻讯而逃的梁蒙,刚刚才从邙山坟堆里把他给押解回来,就接到了刘志的诏令。
刘志一袭雪青便装,手里拎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铜酒壶,正在往杯中倒酒。
看到段熲进来,便顺手递给他一杯,“尝尝,宫中新酿的春酒。”
段熲谢过,仰头一饮而尽,“陛下召见,不知有何事吩咐?”
“我没能斩了梁冀,这事你们几个有什么看法?”
刘志将酒杯拿在手里转了转,微笑着问道。
“说实话,有些失望,但臣等都明白陛下的难处,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段熲是游侠出身,在江湖上漂泊多年,表面粗豪内里却精于世故,说话很有技巧。
“你们都体谅就好,我没办法公开处决他,所以,只能靠你们了。”
段熲眉头微拧,迟疑地看着他,“陛下的意思是”
“梁冀呼风唤雨惯了,突然落难,自觉愧对祖宗,一时想不开,于祖宅悬梁自尽。”
刘志的眼神中,透露出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狠厉,笑容轻快。
“你觉得,这个结局怎么样?”
段熲本就精明似鬼,闻言一点即透,立刻笑着附和。
“陛下仁慈,如此重罪都网开一面,谁知这梁贼居然不识好歹,非要自杀,真是可笑之至。”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回来我们君臣把盏共庆。”
刘志摇晃着手中的杯子,这么久了,他觉得自己今日终于找到了当皇帝的感觉。
梁家祖宅在城东闾巷中,是当年其高祖梁统所置办的宅子,后来就慢慢空置了,只供奉着祖宗牌位。
除了年节祭祀,梁冀从未涉足此处,此时他满脸呆滞地跌坐在地上,仿佛在梦游一般。
对他来说,这也的确像一场梦,明明早上还是权倾天下的大将军,高高在上,连皇帝都不用鸟。
转眼之间,就成了一无所有的阶下囚,从云端直接跌入谷底,这巨大的反差,任是谁人都无法接受。
“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子”
角落里孙寿的哭声终于唤醒了他的神智,一身狼狈,蓬头散发只裹着块丝绸床单的女人,再也没了往日里的娇媚动人。
“父亲。”
恰在此时,两名武士将面色如土的梁伯玉给推了进来,梁冀空洞洞的眼中,终于涌起了亮光。
“伯玉别怕,有父亲在这里呢。”
他伸出双臂,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梁胤死了,幸好他还有伯玉,否则梁家就断了香火。
只要有人在,将来未必不能翻身,祖父当年不也被窦太后诬陷死于狱中么,后来父亲照样位极人臣。
梁家数代人起起落落,只要不死,就还有希望。
“我的胤儿死了,凭什么那个贱妇的儿子却活得好好的,我要杀了他。”
忽然,孙寿疯了一样冲过来,尖利的指甲直接抓向梁伯玉的眼睛。
“你个疯妇!”
梁冀大吃一惊,一脚飞踹到孙寿的胸口,他虽不喜读书,武艺却还过得去,这一脚又用了十成力。
孙寿被踢得飞了出去,撞到墙上然后又跌落下来,挣扎着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指着他。
“你敢打我”
话未说完便瘫软在地上,后脑勺一个钱币大小的血洞,正在汩汩冒着鲜血,眼看着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