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抬起了那一截子复生木。
现如今复生木已经成了复生炭,不过勉强还能看出这个东西原本的形状。
一个光腚小孩儿的造型,面部轮廓依稀还能辨认清楚,横截面上看,中间的空洞有十二个。
“真正的复生木,应该是七孔通七窍。”亓俊也看出来了:“这个是……通灵木?”
所谓的通灵木,也是一种很珍稀的东西,所谓有七窍者皆可修仙,这通灵木的窍超过了七个,是非常容易通灵的,以前荆楚附近的巫师,也会寻找这种东西,把死人的魂魄引进来交流。
长得跟人相似的通灵木,尤为珍稀,古往今来,跟人越相似的东西,灵性也就越大,人参茯苓甚至何首乌都是一样,这个通灵木灵气逼人,拿来冒充复生木,简直跟李逵李鬼一样,难以分辨。
难怪那个红衣人也没认出来。
红衣人一早就来找过他了,可那个时候却没有杀他,我疑心,万盆仙现在有了这个能耐,把复生木,藏匿在了谁也找不到的位置。
本来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按理说,应该是屠神使者了却心病,我扼腕叹息,他逃出生天,跟所有的事情再无瓜葛。
可偏偏复生木被烧断了,天命注定,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
程星河吸了口气:“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么个怂样,也能把人给骗的团团转?”
他不可能白活这么多年。
斑秃抬起头看着我,呼吸急促了起来,眼珠子也四处乱转,显然,是想逃离开这里。
他逃走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可他放不下身后那棵完整的大娑罗树——三弟已经被拦腰截断,那个也许是二弟。
“哇”的一声,背后传来了一阵哭声。
白藿香一直抱着的,狐狸留下的那个小婴儿。
我转脸看着那个小婴儿,小脸圆鼓鼓的,跟玫瑰花苞一样,两只大眼睛澄澈的像是露珠,可惜,也许再也看不到父母了。
“你让我们做的,我做完了。”我盯着他:“现如今,该你了。”
斑秃拼命摇头:“我没有什么复生木,大家都说我有,我没办法……我就是想把那对狐狸打发走了,跟家里人一起活着,我有什么错?是他们不依不饶!”
“非要说有错,错就错在那个复生木上,”我盯着他:“你不想把真正的复生木让给任何人,是不是?”
他眼里一阵绝望。
也许,他已经尽最大努力也掩藏这个秘密了,深居简出,大隐于市,就是表现,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东西,是我千辛万苦弄到的,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他似乎是绝了望,不断重复的,只有这一句。
“你说实话。”我接着说道:“复生木本来不是你的东西,对不对?”
能重复这话,偏偏就说明——他试图给自己洗脑,对复生木来说,他是心虚的。
他瑟缩了一下。
我往前一步:“复生木,该不会是从真龙穴里弄来的吧?”
他猛然抬起头,眼睛几乎凝滞:“你——你想起来了?”
遗憾的很,真龙骨这个载体没长完全,我还是想不起来。
不过,能猜出来。
他一看见我就心虚,而红衣人也上门找过他,都跟复生木有关系,那除了跟真龙穴有关,还有什么解释?
“我也后悔,不,我不后悔……”
他开始语无伦次了。
接着,他抬起头看向了我:“我要是告诉你,你会放过我吧?”
不等我回答,他就喃喃说道:“我害怕,我真是害怕啊……”
他一只手护住了那棵被拦腰截断的“三弟”,喃喃说道:“我谁也信不过,我就信的过他们,都说草木无情人有情,是错的,我看,反过来才对。”
程星河跟我对看了一眼。
草木有情,人无情?
这个斑秃,把自己真正的名字也忘记了,他只记得,在他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真的被称为万盆仙。
倒不是因为他有现在的本事,完全是因为,他是最好的花草匠。
凡是经过他手里的花木,没有活不了的。
他一直都怕人,不敢跟人交往,但是花木不一样——你养育它们,肥水给足了,阳光晒够了,它们一定会以花果还报答你。
他赚来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养花木上,不给自己添衣服,更对娇妻美妾金银珠宝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