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庭院看轮廓,非常雅致,跟预知梦里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这会儿月亮被云给遮住,高墙又挡住了外面的路灯光,庭院里黑漆漆一片,也只能看到轮廓。
我们听到了一阵丁玲桄榔,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互相碰撞。
是搬东西的声音。
“八姐,你快别说了——这个地方呆不得了,得想法子,一定得想想法子……八姐,你的手摸起来这样干燥,又不肯喝水!”
接着,就是一阵焦躁的低语声。
我和程星河在水母皮下一对眼,程星河低声说道:“说什么自己一个人住,不吃不喝不买东西,合着家里还有其他人。”
我摇摇头:“别吭声——未必是人。”
程星河一皱眉头,就继续往下看,果然,那声音继续说道:“四大爷,您也别说风凉话——我先把胳膊给你包扎一下,什么,要走,上哪儿走?本来就有人盯着我,今天,他又来了!”
他似乎打了个寒颤:“哎,四大爷,不瞒您说,看见他那一秒,我这心都吓的停住了——他不是被真龙穴困住了吗?我是亲眼目睹,怎么还真回来了?”
程星河拍了我一下,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把他吓成这样的,毫无疑问,是突然出现的我。
而且,他亲眼目睹——显然,他知道真龙穴,和景朝国君的秘密。
绝对,绝对要问出来。
程星河更感兴趣了,就继续往下看。
“九妹妹,你冷不冷,天气凉了,我给你拿件衣裳——不行的,不行的,你也听见了,那个家伙,栽赃嫁祸,已经把外头那些蠢物给引过来了,防着他还防不过来,真龙转世又到了,你听见了吧,他要真龙骨!我是能让他长回来,可我不敢,不敢呀!”
听的稍微久一点,就听出来了——跟传言之中一样,听上去,他似乎在跟很多人交谈,可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简直跟在打群聊电话一样,但谁都觉得出来,这绝对不是打电话,而是那些“人”,就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
这一瞬,一阵柔和的风从我们头顶吹拂过,月亮的光线,从上头倾泻了下来。
我们终于看清楚了院子里的一切。
没有预知梦里见到的那么凌乱,反而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摆着很多东西,
我们俩仔细一看那些东西,一下就愣住了。
是——数不清的盆栽!
有结着鲜红的小珊瑚珠的南天竹,有雪松,有苍柏,郁郁葱葱,每一个的造型都十分离奇古怪,但又有说不出的格调。
之前说起“万盆仙”,完全是不明所以,看到了这些盆栽才明白——他的这个“万盆”,合着是盆栽的意思?
这个人,是个盆栽收集癖啊!
而他正蹲下来,把一盆苍龙回头松抱起来,迎着月光,仔仔细细的擦干净针叶上的灰尘:“好,小郎乖,一会儿有露水月光给你喝,你快快长,长出了塔来,就是男子汉……”
他当成了“家里人”,在絮絮叨叨说话的,竟然是盆栽。
“小郎啊,爹也不是忘恩负义,爹活了这么久,死了又如何?爹不怕死,唯独一样……”斑秃的声音满怀情感:“就是舍不得你们!”
我和程星河一对眼——都愣了一下。
而这一瞬,“哗啦啦”一声响,猝不及防的,身边的响瓦忽然就响了起来。
一转脸,就看见一个东西矫捷的从房檐上翻身而下,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冒着绿光!
而响瓦的声音这么一起,斑秃猛然就抬起了头,白天里萎靡不振的眼睛,一瞬间鹰隼一般,精光四射!
我立马拽住了程星河就往下扑。
果然,就在我们落下去的一瞬间,一道破风声几乎跟水母皮擦肩而过,身后的那片响瓦,“啪”的一声,炸碎了一层!
我们俩在水母皮的掩护下,滚到了一大丛冬青后面,就听见斑秃的声音低低的响了起来:“三姨娘,二姐,你们都不要怕——那个找麻烦的贼,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