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门?难不成是国师?这……不对,不应该的!”
司马相乐皱着眉想了想还是不解,看向司马文德道:“德儿,太后是如何说的?”
原本司马文德听了太后这话也没有当真,所以才将太后之言转述给司马相乐,看看父皇是何意见。
若是连国师都不站在他们这边,那他们司马氏可就真的没有什么依靠了。
见父皇也是不太相信,他心中稍安,便对司马相乐说道:“祖母说,皇爷爷死得蹊跷,以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应该不会突发暴疾殡天,所以祖母就怀疑到玄一门的头上,毕竟江湖中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或许有可能……”
司马相乐再次问道:“你祖母说的是玄一门,而不是国师?”
司马文德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很奇怪,国师不就是玄一门的人么?还身居副掌门一职,难道祖母不认为是国师所为,可若无国师安排,玄一门的人又如何能在这深宫内行事?”
司马相乐皱着眉默不作声。
“父皇?您可是想了到什么?”
听闻司马文德问向自己,司马相乐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想不通,也说不通。”
“什么?”
司马相乐看着司马文德问道:“你说一说,若是玄一门所为,对他玄一门有什么好处?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先帝在位之时,对国师敬重有加,这玄一门更是深受皇恩,我记得上一任国师,也就是如今玄一门的掌门陆伯雍归山接任玄一门掌门一职之时,父皇曾亲临玄一门观礼,能得到皇家如此恩宠,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玄一门了,玄一门若是加害先帝,却是说不通的。”
司马文德想了想说道:“父皇所言甚是,我也问询过祖母,祖母并无任何证据,只是心中猜测罢了。”
司马相乐摇了摇头说道:“你祖母上了年纪,容易多想,德儿,如今我们能够倚靠之人只有国师,若还对其生疑,我们便什么都不用想了,只能直接坐以待毙了。”
司马文德点点头道:“是很奇怪,祖母明明叫我去找国师求助,最后却又怀疑玄一门有问题,也许祖母是真的有些多想了。”
司马相乐起身对着司马文德说道:“德儿,今日你我父子有缘得见,可见上天是眷顾我们司马氏的,你要小心行事,这朝野中人有谁是可信之人你要心中有数,如无人可信,便尽力提拔几位上来,不一定要身居要职,但是得有人为你说话,另外,国师身为帝师,你这当弟子的就该放下身份,向国师请教治国之策,记住,要让国师看到你的真心。”
司马文德眼神刚毅,沉声说道:“父皇,您放心好了。”
司马相乐拍了拍其肩膀说道:“德儿,苦了你了,去吧,你祖母那里我暂时不过去了,等你姑姑进宫,我再过去。”
司马文德有些不舍,便说道:“父皇,要不我去和国师说一说,您就别被囚禁在这宫里了。”
司马相乐正色道:“你这片孝心父皇心领了,不过德儿,你要记住,这皇宫之中,只允许存在一位帝王,这些年你我父子不得见,这其中的道理你还不懂么?”
司马文德张了张嘴,却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是说道:“父皇,那孩儿去了。”
司马相乐已背过身去,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司马文德看着司马相乐的背影,突然发觉父皇的背竟然已经有些微弓了。
微微行礼,他转身离去。
他没有见到,背向他的司马相乐,已是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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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云轻见劳广辊顾不得面子,如此失声,单臂向前一伸,手中折扇一打,对其轻扇几下,口中说道:“几十年过去了,您这养气的功夫练得不错,事已至此,还是劳大人的日子舒服,莫要因一时冲动,连这晚年都不得安享。”
劳广辊双目微闭,沉思片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面色已恢复常态,随即一笑道:“老夫记性不大好,有些事儿早就忘了,宁先生找我何事?但说无妨。”
宁云轻收回折扇,自己轻摇几下,淡淡说道:“只是想起故人,前来叙叙旧。”
劳广辊看了宁云轻一眼,当真是位说起瞎话来面不改色的角色。
“你若想叙旧,老夫便陪你叙叙旧,敢问尊师可安好?”
劳广辊也豁出去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再者说了,在这青州的都城,他还能暴起行凶不成?况且自己这双手也不是吃素的。
便是在将军府,他也从未懈怠,每日都坚持练功,只盼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宁云轻笑了笑说道:“那可要恭喜你了,大仇得报。”
劳广辊瞳孔一缩。
宁云轻给自己倒了碗茶,折扇放在桌子上,慢饮一口,见其默不作声,搁下茶碗问道:“怎么?不信?”
劳广辊眼神忽然有些暗淡,整个人似乎少了些精气神。
宁云轻见状,淡淡地说道:“大仇得报,劳大人怎会如此不开心?”
劳广辊拿起碗盖慢慢地刮着,看着茶碗中的茶叶上下漂浮,忽然觉得今日的茶好似放得多些,略有些苦涩。
长叹一声,他起身背着手,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有本事能找到我,今日老夫累了,来日再叙吧。”
宁云轻笑着朗声说道:“表叔慢走,小侄过两日必去将军府拜访您。”
劳广辊脚步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向着楼下走去。
一众茶客见劳广辊兴致不高地走了,心中好奇,有人低声与身旁之人说道:“定是那劳大人热脸贴了冷屁股,被自家后辈折了面子,心中不大痛快,不然哪次劳大人来这饮茶不得坐上个把时辰的。”
又有人接话道:“你这么说倒是很有理,我看也像,你看那人最后所言,什么过两日去拜访,族中有这么厉害的表亲,竟然这般言语,莫非这人还有些来历不成?”
宁云轻没有理会茶客们的闲谈阔论,都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喜拿他人之事佐茶,当真是叫人心生恶感。
指尖轻叩桌面,他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走下楼来的劳广辊扔了块儿银子到柜台之上,说道:“老板,记着,下次老夫来了,换一种茶叶,老夫也换换口味,尝尝鲜。”
掌柜的不知这劳大人何故,收了银子笑着点头,目送这位背着手看起来不大高兴的劳大人离去。
慢慢走在街上,劳广辊突然觉得这人生好生无趣,为了口吃的,很多人拼个你死我活,为了个顺心意,也都舞刀弄棒,打打杀杀。
便是有了个安宁的日子,却又盼着出点事儿来,不然日复一日的活着,兜兜转转,如此画圈,依然是没意思。
如今的他,连仇人都不能手刃,便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活着过了三十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个名字他每天都要默念上一千遍,就是要告诉自己,纵是自己打不过,他也要试上一试。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许总有那么一天,他许弱会不如我劳广辊,哪怕是在其咽气前轻轻给上一掌,也算是自己大仇得报了。
劳广辊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找不到许弱,因为当年蓬莱阁也曾找过此人,却是无果。
只是有这个念想在他脑海中,他就觉得他自己活着还有种盼头。
今日,这个盼头没了,他不认为这个叫宁云轻的人会骗他。
而当年之事,其实与这个名叫宁云轻之人亦有很大关系。
三十多年前,身为蓬莱阁嫡传弟子的他下山游历,幻想着能用一身所学行侠仗义,顺便再来个英雄救美,没准还会有姑娘对自己芳心暗许。
踌躇满志的他游历到了徐州,在一条官道旁的小茶摊里喝茶解渴,跟卖茶的伙计打听着徐州的风土人情,这时一人带着一个孩子也来到了茶摊。
那孩子看起来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头戴一顶虎头帽,手中攥着一根糖人在舔。
劳广辊觉得这孩子倒是有趣得很,便多瞧了几眼,那孩子还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喝着味道一般却很解渴的凉茶,想着要不要去徐州南部去瞧瞧,听说那里海边有一种叫做珊瑚的东西,去长长见识也好。
他虽然来自青州,门派蓬莱阁也是近海之地,却未曾见到过此物,放下手中茶碗,扔下几文钱正欲离去,却不曾听见那孩子与带他那人的谈话,便又小坐了一会儿。
那孩子问道:“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都离开家这么久了,我想家了。”
那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冰冷,瞪了眼那孩子,说道:“别跟我磨叽,糖都挡不住你的嘴,我有要事去办,你老老实实跟着,别给我惹事,听见没有?”.
那孩子撅了撅嘴,似乎有些委屈,张了张嘴说道:“先生,我饿了。”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是两个馒头,递给那孩子一个之后,自己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那孩子抓起馒头,用力捏了捏,嘟囔一句,“这手感,都硬了!”
那人冷冷说道:“爱吃不吃,不吃就饿死你!”
那孩子倒是没哭,但看起来也很不高兴,撅着嘴咬了一口,就着茶努力往下咽。
在劳广辊眼中,这孩子一定是经常遭受这样的待遇,才会如此忍气吞声。
这孩子当真可怜得很。
他伸手入怀,掏出块儿碎银子,看向那个孩子,那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招了招手,那孩子瞥了眼先生,见其没有理会,便一手抓着糖人,一手捏着啃了两口的馒头凑了过来。
他轻声说道:“孩子,叔叔也饿了,你将手中这个馒头卖给叔叔如何?”
说完把那块儿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