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弟带着郭弘一路往里走,来到伙房。
“止闻师叔,我师兄被猛虎抓伤,可以休息两日吧。”
二人进入屋内,向一位中年僧人行礼。
这僧人让郭弘过去,察看了伤口,冷着一张脸说道:“明苦,这里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不想下山挑水那就去送饭,如今寺中人手紧,谁都不许偷懒!”
五师弟明苦合十还要再说,郭弘扯了他一下衣袖,意思是算了。
二人于是被分配去送饭,郭弘因为受伤的缘故挑轻的,和五师弟分开,跟着一个胖大的僧人走。
菩提寺造在半山平台上,后方就是峭壁。
他们走到山崖断壁前,进入石窟,沿着石阶往里走,周围暗了下来,只靠两侧石壁上的火把照明。
胖大僧人在伙房的地位似乎比较高,知道郭弘不能说话,便一路无语,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
他来到一处石门前,守门的僧人笑道:“隽义,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是给小孩吃的,你的饭自己出去吃。”
“哈哈,反正他们明日就要开膛破腹,吃什么都浪费,不如让我尝尝。”
“长老吩咐不能饿着,到时要用这些小娃的心头血凝聚血珠,若是饿瘦出了差池,我可吃罪不起。”
守门僧人咂咂嘴,也不敢阻拦,便放二人进去。
里面有一间囚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但也许是累了,并没有哭声震天的情形。
郭弘进去后细心查看,这里只有七八个孩子,他很快发现小玄机和李衮师缩在一个角落里。
难得的是,两个孩子都很镇定,互相牵着手嘀嘀咕咕小声说话。
郭弘不动声色,将饭食分给这些孩子。
只听小玄机说道:“衮师弟弟别怕,我师兄是个大英雄,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我爹爹也会来救我!”
“我师兄能打得这些和尚口吐白沫,你爹爹只会作诗,打不过他们。”
“那,那我爹爹作诗让和尚口吐白沫,行吗?”
郭弘嘴角微微一抽,脑海中浮现出李商隐一边念诗一边上山,一群和尚纷纷口吐白沫的情形,连忙低头继续分饭。
一会孩子的饭分完,他们都抢着吃,一点没有在家不想吃饭的模样,一边吃一边眼睛溜溜地看着外面,像极了受惊的小兽。
他们知道哭闹也没有用,都安静的祈望着。
郭弘莫名感到一种痛恨,这些和尚真不是人。
他跟着隽义挑着食盒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正碰上几个僧人送几个新到的孩子进来。
“这女孩怎么这么大?”守门的僧人指着一个孩子问道。
“据说是山上采药的人捡回到山寨的,岁数大了点,不过如今想让各寨送人越来越难,凑合用吧。”
郭弘看到那个女孩,发现她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模样,虽然穿得衣服有些破,但样式不像是山民的孩子。
那个女孩眼睛很亮,感到郭弘的目光,就回看过来。
郭弘被她眼神晃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星光。
另外几个孩子都在哭,只有这个女孩很安静,也许是岁数大的缘故。
郭弘也没在意,反正这些孩子都要救出去,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几个孩子的声音消失在幽深的洞窟中,郭弘跟着隽义返回伙房。
到了晚上,下山挑水的僧人们已经回来,都过来打了招呼,和尚的晚饭很简单,只是吃饱而已,没有什么油水。
他们是寺中最低等的杂役,当然不会有大鱼大肉。
吃完饭一群人胡吹了一阵,郭弘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听了些菩提寺里流传在底层弟子中的八卦。
无非是说上面四大金刚一直被压制,其中三人暗中结成同盟跟义真不对付,一百零八罗汉也分成两派,一派拥护义真,一派反对。
如今义真门下弟子死伤不少,剩下的都不见了,这样寺中出现权力真空,于是反对者蠢蠢欲动,支持者也狐疑不定,转为观望。
“我猜如今大殿里正在商议对策,座主若是回来,恐怕就是一场龙争虎斗!不知道老义真扛不扛得住……”明苦说道。
其他和尚议论纷纷:
“反正跟我们没关系,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咱!”
“想想那些孩子也怪可怜的,送上山的近百人,如今就剩下十几个,其他陆陆续续都被放血,可神宫还是没开,这些年已经杀了不少人,我人肉都吃腻了……”
“神宫不开就会一直杀下去,我昨日看了血巢,上面的纹路大部分已经变成赤色,估计是快了。至于吃人肉,前些年潞泽之战的时候还有易子而食的惨况,这年头人命不值钱,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吧!”
“我也吃腻了,好在这两天杀的是小孩,肉都被长老分了,我们这边吃得是上次打猎杀那头大野猪的肉。”
郭弘这才安心,他刚才听得差点晚饭吐了。
这满寺的和尚都吃过人肉,没一个好人。
议论完就睡觉,厢房里一排大通铺,郭弘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便等众人都上了床,才去那个空着的地方。
这些僧人白日都干重体力活,而且非常年青,基本上沾到枕头就发出呼噜声。
郭弘又等了两刻钟,才悄悄起身,装作要去小解的样子出去。
他白日早已从谈话中知道了寺中各殿大致的方位,一路潜行过去,避过巡逻的僧人,悄悄来到大殿外,里面灯光影影绰绰。
郭弘小心翼翼地靠近到墙根边上,把耳朵贴到墙上偷听。
“圆定师兄,你还犹豫什么?义真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如今正是时机,我等联手必能将他擒住,逼问出这仙府的秘密!”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
寺中的四大金刚分别是“定能生慧”,他们虽然是义真的师弟,却并没有用“义”这个字。
在这一代密宗僧人中,只有四人可以用义字,也就是密宗四义,义字是密宗宗师才可以用的,菩提寺四大金刚还不够资格。
“圆生,大师兄代师传艺,恩重如山,况且他武功深不可测,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我还做不来,只怕到时反而是你们身首异处!”圆定听声音年纪已经不小。
“他,他再深不可测,难道能比得了天下七绝?我们四人若,若是联手,对付七绝之一也有胜算!”另一人有点结巴。
“圆能,你所谓的联手只不过是单论武功,若用上神识,只怕在座的诸位都没把握扛住大师兄一声吼吧!”圆定又道。
圆能没有吭声,应该是默认了。
“圆定师兄,若请动祖师法宝,我们就不怕义真的神识攻击,可以一战!”圆生说道。
“大师兄苦心孤诣就是为了开启仙府,你们起心思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怎么比得了他数十年筹谋?”圆定说道。
圆能说道:“圆,圆定师兄,你怕大,大师兄,难道不怕我们把你偷……梁换柱服用血琉璃的事捅出去?到时候还……是难逃一死!”
“圆能,咱们师兄弟一场,我监院这么多年也没亏待过诸位,何必咄咄逼人?”
“若,若是事败,我们都活不了,还有心,心思帮你隐瞒?到时候一同去西,西方极乐,也算有个伴。”圆能冷冷说道。
圆定沉默片刻,说道:“好,我答应你们,但只是擒住,不可伤他性命!”
粗嗓子的圆生哈哈大笑:“这个好说,只要师兄同意,我等加上门下弟子刚好能凑出九九八十一人,到时立下八十一难大阵,让义真插翅难逃!”
九九八十一难,这是西天取经吗?
郭弘吐了吐舌头。
里面一直是三个人说话,还有一人一直没做声,应该是那个圆慧。
这四个和尚武功高强,郭弘屏住呼吸,缓缓退后离开大殿。
还没接近睡觉的厢房,就见阴影中闪出一个人,正是明苦,他开口问道:“你怎么去这么久?”
郭弘:“下面堵住了。”
明苦:“……”
他憋了一会才说:“我白天就觉得你不对劲,莫不是奸细易容改扮的?”
郭弘袖子一兜蒙住明苦的头,屈膝狠狠顶到小腹,疼得他缩成一团,眼泪鼻涕直流,发出沉闷的咳嗽声。
屋中有人被惊动,睡眼朦胧地探头问道:“谁在咳嗽?”
郭弘把明苦打晕拖到阴影中,学着明苦的声音说道:“没事,上面堵住了。”
那人一头雾水呆呆发愣,估计还没理清楚咳嗽和上面堵住有什么关系,郭弘一闪身上去一掌切在他脖子上,把人打晕也拖到一旁。
再等了一会,见无人再起来,便将二人提着出去,直接扔下山崖,又伪造了出搏斗的痕迹,然后回屋睡觉。
这期间没有人再起来,郭弘松了口气,他就怕一个一个都惊醒,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人,那就没法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