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左等右等,最终的攻击,却来自他们背后!
三更时分,谢禄先是接到斥候紧急禀报,说西南方来了一支军队,进攻了赤眉最西边的营地!
赤眉的斥候布得比魏军近许多,情报也无法系统整理,那些有用的细节,往往夹杂在一堆无用信息中间,等你真正得到示警时,往往已来不及了。
果然,只片刻后,谢禄就突然听到一阵隐约的鼓声从西南方向传来,并有喊杀随夜风飘到。
他们乘着月光靠近,黑色甲衣在行进时发出的叮当作响,也被沙沙的风声掩盖。猫着身子越过芦苇荡后发动进攻,直接冲垮了赤眉军的一个岸边营地,放火焚烧了那儿。
仿若点燃个一团巨大的烽火,对岸的魏军接到信号后,也适时开始渡水,谢禄大惊之下,只能令人过去驰援,却遭到了剧烈的反击,援军反而被打了回来。
这时候他才获知,这批在自己背后发动猛攻的魏军,不是数百、上千的奇兵,竟有万人之众!如今也不必隐瞒了,统统点燃了火把,竟就沿着濮水,开始拔除一个又一个分散兵力后的赤眉营地!
这是一个连环计,第五伦先在北岸铺开兵力,诱惑赤眉也一起分兵,不止是想浑水摸鱼,更为来自陈留的横野将军郑统创造战机:上万中央军精锐打分散开后每营不过数千的赤眉,岂不是轻松多了?
一个、两个、三个,横野将军郑统已连破三营,嘈杂声也来越近,溃兵挡都挡不住,谢禄亲自将兵,才艰难打退敌军前锋,可等他抚着挨了弩矢的胳膊,回头看向濮水时,却愣住了。
魏军铺开在濮水北岸数十里的十多个营地,已经纷纷开始渡水。一支支手持火把的部队,映照得濮水犹如星影摇动,又像是黑夜里射出的一道道火箭。
而第五伦此时此刻,则站在庄子钓台上,手指前方,仿若高呼“万箭齐发”……
等魏军登上濮水岸,赶走惊慌失措的赤眉军后,他们点燃的火把汇在一块,好似给濮水镶上了一条金色的边,燃亮了如墨的夜色,睹者无不震撼。
“撤。”谢禄合上了嘴,他知道,事不可为了,必须再退一步,在接下来的路上打打伏击,用性命阻止魏军靠近煮枣城。
等天色大亮,第五伦乘船渡水时,魏军已经占领了南岸,指挥冀州兵强渡的耿纯,还有拜在河边的横野将军郑统,都在等待他们的皇帝。
这一段的濮水实在太浅,船离南岸还有十几步就无法往前开了,随着郑统的一声吆喝,士卒纷纷跟着横野将军,脱了甲进入水中,想要抬起这艘舟船,抬到岸上去。
岂料第五伦却自己也下了水,一脚深一脚浅往前奏。
郑统大急,加快了脚步,想要背负皇帝上岸,却被第五伦拒绝。
“卿背负的当是军争存亡,不是皇帝。”
他拍了拍士卒们那黝黑的臂膀,众人都被河水冲得摇摇晃晃,心也在晃荡。
“予说什么来着?只要三军齐心,不论河、濮,皆可一苇渡之!”
“陛下妙算!”
第五伦就这样,与他们臂把臂,肩并肩一起淌水上岸,士卒们颇为亢奋,高呼“万岁”,此起彼伏响彻濮水两岸——只有濮水的老河龟露出头来,又觉得吵,只继续潜水。
第五伦也不顾湿漉漉的衣裳,留下一串湿脚印走到临时指挥所下,下达了后续命令。
“濮水水不深,但也不浅,泅渡还是慢,人过得来,辎重却不行,让濮阳来的民夫抓紧时间搭建浮桥,好叫后续的部队赶上。”
这一战,第五伦主要还是靠运营取胜,且为此多花了一点时间,解救丈人行的任务,才完成了第一阶段,往后便都是硬仗了!
第五伦点了昨夜交战时,一直被他按着不让动,今晨颇有些气恼的张宗。
“诸君昨日数次请战,予皆不允,那是因为,三河兵另有大任。”
张宗顿时精神了,却听第五伦道:“横野将军及关中兵夜袭陷营、冀州兵昨夜渡水先击,皆疲敝不堪,吃完饭后,恐怕得睡到午后才能出发,抵达煮枣城,即便日行五十里,最快也得明晚。”
“唯独三河兵养精蓄锐,日趋百里,将军能行否?”
……
而到了今日傍晚,在定陶城附近的渡口处,另一场强渡之战也正打得热闹。
在赤眉带着愤慨,划着竹筏山呼海啸般的猛攻下,偏将军赵尨觉得部队就快支撑不住了,心生畏惧,遂令人去通知定陶城的董宣。
“请董君打开城门,让吾等退入城中。”
然而定陶城大门却纹丝不动,在城头远眺战场的董宣看来,魏军明明与赤眉打得不相上下,对方也呈现出疲乏之状,他们还能多撑一两日,赵尨这时候就要撤,无疑是胆怯了,想放开阵线,让赤眉从容渡济,而保全自己和部众。
类似的场面,作为军法官,董宣见过无数次,还是能做出自己判断的,于是他断然拒绝了赵尨的要求!
“董少平这是何意?屠赤眉俘虏杀疯了,连友军也要害么?”赵尨颇为震惊,信使却只传达了董宣的原话。
“董太守言,天色将黑,此时打开定陶城门,或令赤眉混入,还望将军再多坚持一晚,翌日天明,若支撑不住,便可撤离,定陶大门开启,饭食备好。”
赵尨咬牙:“明早?董少平等来的,恐怕是吾等的头颅了!我才是此战主将,他这样做,是要被军法问责的!”
“董太守说,将军虽是主将,但他亦是监军,若董宣决断有误,将军与士卒们有个万一,自当自刭谢罪,去黄泉为将军为臣奴。”
“但不到最后一刻,济水防线,便不能放弃。”
“决战在即,牵一发而动全身,多挡住这批赤眉一个时辰,陛下与马国尉,便能多一分胜机!”
“这,才是最大的军法!”
……
ps: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