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刘玄已经被证实,是跑到了荆南之地,这家伙居然还靠着绿林残兵,从鄂地进军,拿下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也是奇迹。本来这对刘秀而言不是好消息,却成了婉拒梁汉的借口。
使者却加大了音量:“刘玄不配为帝,建世皇帝已将他废黜,大王勿要再有顾虑。”
“先前,大王回书说,兄弟阋墙,外御其辱,愿与皇帝同击赤眉,这没错。但既然是一家人,就有大小尊卑之分,总得先分清楚,才能一致对付国敌。按照辈分,皇帝愿尊称大王一声‘皇叔’,可大王至今尚未对建世皇帝称臣,这成何体统?”
“大王不必多疑,如归附,则改封为越王,大王虽然退出江淮,却能保吴会民安,除了江东三郡外,皇帝甚至连荆南四郡、交州九郡,都能封给大王,容君划江而封!”
这是慷他人之慨啊!此言听得门口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却松了口气,因为随着绿汉倒台,不乏有人觉得,汉室不可复兴,魏伦不可卒除。
以江东的人力物力,面对强大的梁汉、赤眉,北伐确实不易,倒不如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
上个月,邓禹不也提议说“淮南将定,暂不可击梁汉,臣乞先西取荆南,而联邓奉、楚黎,据襄阳以蹙赤眉”,被吴王采纳,带着数千人马去江夏了么?
如今淮南地区,李宪的残党依然在作乱,吴军疲敝,恐怕难敌梁军,倒不如弃而退保江东稳妥些。
但关键还在于刘秀的态度,在沉吟已久后,刘秀终于说话了。
“使者此言有理。”
“秀不日将北上相见,与建世皇帝,立君臣之礼!”
……
“大王!”
使者才刚被冯异引导离开,堵在后门旁听的众将就愤慨地冲入厅堂中,发泄自己的不解。
一直对刘秀忠心耿耿的傅俊脾气暴躁,最先开口:“大王,吾等南渡北站,哪有未战先降的事?在合肥时,李宪自称有十万大军,不也被大王横扫殆尽么?如今刘永号称拥兵翻倍又如何,怕他作甚!大王可是在昆阳,击败新莽三十万大军的!”
朱祐也上前表达了自己的不解:“大王,吾等滞留梁城,前途无望时,大王亦不曾颓唐,而有起龙之志;后来在淮北遭难,陈俊死义,大王亦带着众人南渡淮水,最终打下了一片基业。”
“如今刘永虽众,但远道而来,不服水土;我军虽疲敝,然多是江淮土著,擅长舟船,尚有淮水天险,大可一战!而若是满足以退保江东,哪怕真得到了荆南及交州,也将永远失去进取中原,复兴汉室的机会!大王忘了昔日之志了么?”
而护军都尉马成说的话就直白多了:“我没读过书,但一直是希望大王称帝,说白了,吾等抛家眷弃亲戚,跑到东南来跟随大王奔走战斗,就是为了攀龙鳞、附凤翼,成功得志,享受富贵,往后杀回南阳去。可大王非但不称帝,却还要向刘永称臣,我恐怕众人失望,会各自离散,大众一散,就难以复合了!”
而绿林渠帅,曾与景丹战于潼塬的王常还以为刘秀在顾虑:”大王莫非是不愿同室操戈,故欲退让?”
他说起刘秀心中一直的痛来:“大王难道忘了,王兄刘伯升在定帝位时退了一步,自此便一直不能名正言顺,最终被刘玄逼走的教训?”
“孤没忘。”
刘秀在傅俊、朱祐说话时一直是笑而不答,等到马成的直白之言时苦笑了一下,等王常说完后,面容严肃,才有了第一个回答。
“不论是志向还是家兄覆辙,孤怎么可能忘记呢?”
而这个时候,冯异也回来了,这位刘秀最信任的将军向吴王禀报:“大王,刘永使者路过营垒,从码头渡水,已看到了营中虚实。”
什么虚实?朱祐立刻想起,刘秀故意让自己将生力军和粮食藏在城南,营中尽是老弱病残,以及一个个空仓……这确实符合刘永料定刘秀才结束淮南战事,军民疲乏的情况。
刘秀颔首:“使者神情如何?”
冯异心细,应道:“面不改色,但心中暗喜,频频瞩目,脚步也轻快了,臣还看到他上舟后笑了一下,松了口气。”
刘秀拊掌:“如此,就能让刘永更加认定,孤欲求和罢战,让出淮南了!”
众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示敌以弱,虚与委蛇,大王这莫非是要……
“没错!”
刘秀昂然扶剑起曰:“先前,孤令邓禹将兵西击江夏,就是想避开与刘永对抗,希望诸刘放下恩怨,先一致对外。”
“但刘永不顾善意,嫉贤妒能,放着临近国敌不击,却忧心孤与他争夺汉帝之位、关东之地,竟悍然南寇,使得亲者痛,仇者快。”
“既然刘永先不仁,就不能怪孤不义,江淮之地,乃是无数将士血汗所取,孤一寸都不会放弃,当与之决一血战,阵前相见!”
刘秀扫视众人,笑道:“孤不是说了么?愿与刘永,立君臣之礼!”
“但可没说,究竟孰为臣,孰为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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