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徐俯和高世则在驿馆的院子里相对而坐,饮酒闲谈。
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徐俯道:“这两天在襄阳城里面看了看,许多事情真是见所未见。王宵猎的施政,在其他地方再也没有见过。最难得的,是官府钱物充足, 而民间负担不重。”
高世则道:“这一点我最想不通。天下之物有数,官府取得多了,民间自然该少才对。怎么在襄阳这里,官府赚了许多钱,民间还能那么富裕?”
徐俯沉默一会,才道:“只怕, 天下之物不是有数的。此事深究下去,有些深奥,我们就不必多想了。我们此次回去, 必须回答圣上一个问题,就是王宵猎靠不靠得住。”
高世则想了想,不由苦笑。道:“这几天看来,若说王宵猎有不臣之心,倒也不像。但若说他对朝廷有什么敬畏之心,那也未必。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以回答。”
徐俯道:“官家曾经说过,王宵猎这么做,是要逆天哪。现在看来,官家看的,比我们远多了。王宵猎未必有不臣之心,但对朝廷也没有敬畏。不敬畏的,不是当今皇帝,而是整个朝廷啊。与其他镇守一方的藩镇相比,王宵猎算不上反贼。但若说朝廷能够如臂使指,只怕也做不到。”
说到这里,徐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一般的藩镇, 哪怕造反,赵构也未必有多么忌惮。只要势力不大,或者派兵镇压,或者是用官用钱收买,总能够解决。但王宵猎这种,哪怕不反,赵构也不会喜欢。
在这乱世之中能存活下来,赵构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对于属下恩威并用,而且是恩大于威。手下的大臣将领,大多对赵构心存感激,忠心可嘉。只是赵构的眼光很成问题,被他赏识的人,大多都辜负了期望。说到底,赵构就是个这样的人,他欣赏的当然是与自己相似的。
王宵猎这一种,徐俯知道,赵构不但不欣赏, 还十分讨厌。只要有机会,赵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夺了他的兵权, 闲置一边。甚至惹得性起,取了王宵猎性命也不稀奇。
两人闷坐很久,徐俯才道:“以我们的见识,也很难说清楚王宵猎是个什么人。此次回去,还是如实禀报。如何处置,当然由圣上定夺了。”
高世则点了点头。突然道:“我们此次来,是让王宵猎赴阙。但看王宵猎意思,是不想去了。又该怎么办?大将带兵在外,不愿赴阙,从来都是朝廷大忌!”
徐俯道:“看王宵猎样子,是不会赴行在了。有什么办法?看朝廷如何处置了。”
说完,徐俯抬起头,迎着吹来的微风。
在这个时候,作为带兵大将,不愿赴阙是非常不好的倾向。曲端在陕西,手握重兵,朝廷几次让他赴阙都不去。惹群臣猜忌,许多人说他要反。后来张浚到陕西,与曲端的关系不融洽,这应该就是一部分原因。富平战败,张浚把责任推到了曲端的身上,最后取了他的性命。
王宵猎不愿赴阙,让徐俯非常失望。这样一员良将,失去了朝廷信任,绝非天下之福。
赵构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以王宵猎现在地位,纵然赴行在,赵构无非是温言抚慰,升官加爵,还会做什么?夺王宵猎的兵?襄阳这里,没有王宵猎,哪个能来镇住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