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点了点头,心中还是不明白。陕州是陕西路管下,从陕西去救方便多了。不管怎么说,也没有道理到自己这里来求救。两地相隔数百里,从新野出兵,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不多时,邵云进来。只见他身上衣衫多处破损,头发凌乱,脸上左一处右一处都是污渍。
到了跟前径向坐在中间的王宵猎叉手:“末将邵云,本是虢州将领。奉知州之命,特来见观察!”
王宵猎道:“我知道你名字。聚众起兵抗金,与邵知州结为兄弟。听闻金军正在攻陕州,不知你因何来这里?可是缺钱粮?”
邵云一时沉默。过了一会,才道:“不瞒观察,前几日得张枢密回信,言其带兵欲救陕州,只是出了京兆府,便被金兵拦阻,一时间前进不得。离得近的曲端,又坐视不救——”
听了这几句话,王宵猎的心就不由沉了下去。陕州一城,能有多少兵马?金军大举进攻,要想守住必须救援。本来曲端大军离陕州最近,只要他愿意出兵,并不会太过麻烦。
想到这里,王宵猎心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在陕西路,宋朝不是没有兵,也不是没有将,只是众将谁也不服谁,不听调遣。该救的时候不救,该打的时候又不打,坐观成败。实事求是地说,宋朝待之以高位,给之以重权,派张浚去经营川陕的决定是对的。但问题就是,张浚志大才疏,难担此重任。
见王宵猎不说话,邵云从怀里摸出来一封信。道:“张枢密来书,说观察兵多将广,事情紧急时可以来求救。现在金军围陕州将近一月,城中粮草用光,实在难支撑?”
“让我救陕州?”王宵猎看着邵云,有些难以相信。
不说自己离陕州太远,可能救援不及。就说自己的身份。不管朝廷怎么封官许愿,地盘是自己打下来的,军队是自己操练出来的,可以说没花朝廷一文钱。怎么可能让自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看王宵猎的表情,邵云暗暗叹了口气。确实,陕州不远有曲端的大军,没有道理到数百里外的邓州来求援。王宵猎是自己发展起来的军头,怎么会做这种事?
把手中的书信交给过去,邵云并不说话。
王宵猎展开书信。信是张浚写来的。说了现在陕州的重要性,此次金军大军云集,不下陕州决不后撤的严重性。最后,说陕西宋军被金军所阻,一时无法东去,要求王宵猎出兵。最后,张浚答应,如果王宵猎出兵,成功后必然重赏。
把书信合上,王宵猎闭目不语。
张浚的重赏这些可以不谈,王宵猎需要搞明白的,是陕州有多少救援的价值。此时的陕州有力的屏蔽了陕西路,此无疑问。但对王宵猎来说,跟自己有多大关系?
邵云道:“观察,自金兵来袭,李观察起兵抗金,到今天三年了。历数百战,战功无数。周边百姓皆感其恩义,纷纷归附。至今,远至河朔,都奉李观察军号。如果陕州破了,李观察多少年的辛劳,就尽付与流水。河东、陕西百姓,更要受金军荼毒。”
王宵猎叹了口气:“你知道从新野到陕州有多少里路吗?”
邵云道:“末将从虢州前来,马不停蹄,一共行了七天七夜。”
王宵猎道:“你一个人,不顾性命地赶路,七天七夜从虢州到这里已经去了半条命。大军行进,要多少日子?此地到陕州,约八百里路!我就是倍道而行,也要半个月才能赶到!”
曲端不救陕州,此时离的最近的就是王宵猎。从新野经邓州,而后西北去内乡,沿武关道向西北方向行。行约七十里,沿山口向北。经过卢氏,取道虢州到陕州。这条路几乎全是崇山峻岭,虽然自古是要道,却并不利于大军行走。
邵云道:“末将知道观察为难。不过,李观察忠心为国,朝廷、百姓,都倚为长城!若是观察不愿出兵,陕州城破,这,这——”
王宵猎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救,而是距离太远,救之不易。说实话,路上行程十五天以上,加上整军备战,也要五六天时间。怕的是我大军到了陕州,城就已经破了!那时候,就是我劳师远征,对上以逸待劳的金军。你说,这个决心我怎么下?”
听了这话,邵云一时不语。是啊,如果李彦仙坚持不住,王宵猎到了,陕州城破了,怎么办?那个时候,就是筋疲力尽的王宵猎,对上大胜之后的金军。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
陕州,能救不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