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中，吐气成雾。</p>
有李衍带路，三人自然无惧黑暗，只是山风颇大，吹得火把摇曳不定，照耀周围林木张牙舞爪，很是诡异。</p>
没多久，他们便看到一汪池水，寒意渗人，散发淡淡烟雾，旁边还立了块巨石，写着“三官池”三个朱红大字。</p>
虽看似诡异，但李衍开启神通，并未闻到什么异味，反倒是一股清冷气息涌入鼻腔，令脑袋一阵清爽。</p>
“这里便是三官池。”</p>
王道玄开口道：“旧时关中祷雨皆取此道，其道险峻，然沿途奇景也多，前面有艾蒿坪比较危险。”</p>
正如其所说，走了没多远后，便出现一条盘山小道，落脚之处甚窄，只能贴着石壁走，很是艰险。</p>
好在三人体力尚可，小心谨慎，倒也安然无恙走过这一条险道。</p>
离开后，王道玄才松了口气，抹着额头冷汗道：“幸亏现在还没下雪，否则贫道还真不敢上山。”</p>
“快看！”沙里飞突然指着后方。</p>
李衍抬头望去，只见那险峻盘山道上，再次出现一点火光，显然是有人也选择趁夜上山。</p>
他目力非凡，立即看出是之前女子，眼睛微眯低声道：“道长，这女子有些不凡，你能看出是什么路数么？”</p>
“边走边说吧。”</p>
王道玄带着二人继续前行。</p>
这一段路相对宽阔，他扭头又看了眼后方，解释道：“那是长安城的捉妖人。”</p>
“和法师不同，这些人武艺非凡，且会各种杂术，专以捉精拿怪，镇尸斩妖为主，还接朝廷悬赏猎杀邪道，出手狠辣。”</p>
“这女子，我隐约有所耳闻，名字记不得，只记得诨号叫红夜叉，是出了名的狠人。”</p>
“她这高手应该早有道牒，按理说不急才是，也不知为何要连夜上山…”</p>
众人边走边聊，很快又来到一座山头。</p>
只见山中林木茂密，虽四下黑暗无光，但星空却格外透亮，漫天星辰璀璨，银河直挂天际。</p>
“啧啧，好景致啊！”沙里飞哈着气搓了搓手，忍不住开口赞叹。</p>
王道玄看向天空，微笑道：“《录异记》载：金星之精，坠于终南圭峰之西，其精化白石若美玉，时有紫气复之。这便是太白山名头来历。”</p>
“此地是洞天，又适合观星，斗母院中不少前辈，都擅长观星占卜。”</p>
“道长，你擅长哪一种？”</p>
“这…贫道都略懂，却也都不通。”</p>
“走吧，过了这盘龙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p>
二人边走边说笑，只为缓解身上寒意，之前出门时有多豪迈，现在便有狼狈。</p>
而李衍，则逐渐沉默不语。</p>
山中黑暗难以视物，即便炬火而行，也看不清远方道路。</p>
他必须时刻开启嗅觉神通带路，但正因如此，对洞天的感受更深。</p>
这座山脉雄浑壮阔，先天罡气浩大苍茫，好似一尊古老巨人，下勾地脉，上接星辰。</p>
而他，则是行走在巨人身上的跳蚤。</p>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天竺山老妇的话。</p>
凡人短短一生，如火闪烁，即便有通天大道，也难以走远。</p>
就像他得到的《罗酆经》，十八层楼，六座宫阙，一层比一层艰难，凡人根本看不到尽头…</p>
就像这道家洞天太白山，起初形成的原因，不得而知，或许正如王道玄所言，有金星之精坠落，但恐怕也要经历千万载光阴，才会形成如此局势…</p>
“唉，衍小哥…”</p>
沙里飞见李衍神情有异，刚要说话，却被王道玄一把拦住，微微摇头。</p>
他知道，李衍这是在顿悟。</p>
初来洞天时，很多修士都会有这种情况，终究也是个小机缘，不可贸然打断。</p>
沙里飞虽不懂，但也识趣闭上了嘴。</p>
二人不再说话，跟着李衍沉默前行。</p>
好在，此刻的李衍就像个机器，打着火把爬山，在前方沉默不语带路，总能找到着力之处，丝毫不出错。</p>
但渐渐的，二人脚步就有些跟不上。</p>
又过一个时辰，再加上天寒地冻，王道玄只觉浑身麻木，两腿发僵，再也难以坚持，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p>
“衍小哥！”</p>
沙里飞忍不住开口呼喊。</p>
“哦！”</p>
李衍猛然回神，看了看周围，顿时清楚发生了什么，抱歉道：“走昏了头，咱们找个地方先歇歇。”</p>
说着，扭头观望，发现已绕过盘龙山，便带着二人离开山道，穿过一座小树林，来到山壁前。</p>
前方百米外，赫然有座不大的山洞。</p>
还未靠近，李衍便取出神虎令，步罡踏斗，掐诀念道：“诺皋，独开曾孙王甲，六甲青龙、六乙逢星、六丙明堂…急急如律令！”</p>
呼~</p>
王道玄二人只觉周围寒风骤起。</p>
而此刻的李衍，好似化作山中猛虎。</p>
哗啦啦！</p>
山洞内，猛然窜出一头黑熊，身形狼狈，也不敢靠近三人，头也不回冲入密林中逃走。</p>
与此同时，周围也窸窸窣窣，钻出一些老鼠、野兔、乌梢蛇、石龙子等野物，四散逃窜。</p>
李衍所用，自然是抱朴登山术。</p>
他对此术已运用娴熟，再加上有神虎令加持，用来惊走野兽，自然再好不过。</p>
“咱们却是恶客临门…”</p>
王道玄哑然失笑，但脸上疲惫却是难以掩饰。</p>
进了山洞，里面的熊骚味还未散去。</p>
三人也不在意，没一会儿便燃起篝火，温酒御寒，再随便啃些干粮。</p>
夜风呼啸，即便他们都穿了羊皮袄，还用毯子裹着身体，还是感觉浑身寒意不散。</p>
忽然，李衍眉头一凝，缓缓按住刀柄，看向夜风呼啸的洞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朋友，既然夜路难走，不如进来歇息一下。”</p>
“多谢，不用了。”</p>
洞外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随后脚步声就越来越远。</p>
沙里飞自然知道是那个女捉妖人，等对方彻底走远，才摇头道：“真是个怪人。”</p>
“算了，不用理会。”</p>
李衍沉声道：“道长，今日你俩就别守夜了，早点休息，明日赶路，我有些感悟，正好想明白。”</p>
“哦？”</p>
王道玄一愣，却也没多问。</p>
连着骑马赶路，又趁夜上山，他此刻已实在是扛不住，裹紧毛毯，没一会儿便进入梦乡。</p>
沙里飞更是倒头就睡，鼾声不断。</p>
唯有李衍，坐在火堆前，呆呆望着洞外。</p>
自得到《罗酆经》后，他就一直在参悟，但其中有几句话，始终有些迷糊。</p>
这个法门事关重大，又不能跟别人提。</p>
但就在方才，登山时心神沉入太白山先天罡气，让许多关窍豁然贯通。</p>
“故身者，神之所舍。欲神舍之长存者，莫善于立柱。柱者，屋室之主也，以气为局，不沉不浮…”</p>try{ggauto();} catch(ex){}
这便是建楼观的根本。</p>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却有先天罡气与煞气，形成各种“局”与“势”。所谓建楼观，便是存神后，借罡煞之气观想，神念中形成小局势。</p>
名山大川有洞天福地，为天地之局势。</p>
存神中的局势，外在体现便是楼观。而存神，便好似洞天福地内诞生神灵，施展法术时，便可引出或借用神罡。</p>
《罗酆经》为阴司鬼神之法，自然更加不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