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那方向，是杂货铺隔壁，曹宅。</p>
清乐已走到门外，大声叫：“师父，来客哩！”</p>
又跑去茶楼提水壶。</p>
这些日子实是忙坏了，趁着没客，二掌勺与藏夏师兄、隽山师弟都觉乏，在后院歇息，顺便补各自的功课，唯那没正行的师父，又在茶坊里混茶喝。</p>
叫明月发愁，也不知婆婆晓得他真意时，可会迁怒自己头上。</p>
茶坊里，师父不满地扬声：“刚沏着碗新茶，火旺就来！”</p>
明月吩咐：“静馨去厨房，把灶挑开！”</p>
为省些木炭，没客人时，已用稀泥碳封住灶口，等燃旺且要一阵，清乐还要给客人倒茶，再到后院叫人，不好叫客人久等，便让静馨去弄火。</p>
酒楼用的茶，是向外间商队买来的谭云红茶，并不值多少钱，一钱二分一斤。</p>
待清乐倒完茶，进后院叫人，堂里只剩明月在，客人中，最先调戏那个又忍不住了，直问：“掌柜的，可许婆家了？”</p>
老成者又皱眉，明月捋着鬓发，出声答：“我那汉子，不是性子好的，客人且安分些！”</p>
那个“呵呵”笑，还想说话，老成那个定就是领头的，又轻责两句，方止住。</p>
静馨回来，后厨已响起剁案板声，再过一会，师父也从对面回来，柜上拿了他的围布，慢走进后院。</p>
等菜的功夫，那曹四想是又要磨他师父，不知从哪跑了来。</p>
一头汗水，也不管那桌客人，就要进后间去。</p>
安静看外间那年轻客人，忽“咦”一声，出声叫：“曹四？”</p>
曹四疑惑着，扭头望过去，也是吃惊，随即勃然大怒：“狗日的曹玄，咋才回来？”</p>
怒火中，就扑上去，要厮打。</p>
明月吃一惊，但竟是认识的，泼皮还只凡民，客人是人仙，吃不着亏，犹豫了下，就没拦。</p>
曹四扑过去，那年轻人只轻轻一推，将他攮倒，冷笑道：“怎的，还想与仙大爷过手？”</p>
不知曹四哪来的怒火，脖子都变得通红，面对人仙，也丝毫不惧，只破口大骂：“全家死绝，也不回来看一眼，羞你爹的仙人！”</p>
不知他骂的是“羞”还是“修”，骂着，爬起身，又要往前扑。</p>
明月跃上前，把他拽住了。</p>
这位曹玄，就是曹大老爷幼子，与曹富贵同辈，按理还该叫他声哥的，但便未得修行之前，也未将曹四放眼里过，只道这等泼皮辱没家门，族事遇着时，莫说“哥”，大名都从不叫，向来直呼“曹四”。</p>
被明月拽住，曹四手脚仍还未止，挥舞着要扑过去，口里也只“狗日的”“没爹娘养”地乱骂。</p>
明月已瞧见，这泼皮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p>
她不知晓，眼下的曹四，便与商三儿头回见陈婆婆与胖婶儿吵架，众人围观时一样，酸楚着情绪失控。</p>
两次出言调戏那个，看看曹玄，再开口：“这绿柳城规矩，还容得凡民辱人仙？”</p>
曹玄拔出把扑刀，指向曹四，冷声喝：“曹四儿，再骂一句，莫怪爷爷不记同族之情，可信割下你舌头？”</p>
其实有好些话想问，但不愿在同门面前丢脸，先吓同族。</p>
彭望已提着锅铲奔出来：“好大个人仙，吓煞爷爷，可有赤脚仙名儿大？”</p>
却也贼，不知这几个修为几阶，就不拿大狼牙棒，反正城里有修为高的，真要打架，轮不着他。</p>
又是个不管是非曲直、不看场面的夯货，叫明月头疼。</p>
四位客人不知这厨子怎会说起赤脚仙，但对面茶坊里，阴沉沉的马童氏、顶高冠的董策老头，已都随商大娘走过来。</p>
老商家原只是绿柳小户人家，曹玄离家拜师时十三四岁，并不认识城主和他老娘。</p>
四人中，老成那个抱拳：“我等是白山派弟子，有位何师弟，原就受聘绿柳城，还死在难中，这位曹师侄也是本城人士，因要赴山神宴，顺道祭奠，便早来几日，并未挑事，但遇凡民辱人仙，是哪城的理？”</p>
曹玄冷笑：“这十字口，原酒楼、茶坊、杂货铺，都是我家的！”</p>
商大娘皱眉，问曹四几句，难下决断，本在家里与丫头下棋、炼棋子的商三儿，已骑着狗赶到。</p>
金仙、城隍，告了两次消息，不可能不来。</p>
见着商三儿，曹四哭嚎声更大了，指着曹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老三，这没丁点人性的，全家死绝快一年，都不回来看一眼，修的啥仙啊？”</p>
曹玄阴沉着脸，侧开身，也没辩解的余地。</p>
老成者倒又自陈了身份。</p>
白山派也占着些城，与绿柳城只隔着个地龙山，并非有多远。</p>
曹四还只是凡民，辱骂人仙，确是不对，但商城主皱眉时，不安分的丫头静馨插话告状：“他等进门，还先调戏小姐呢！”</p>
叫商三儿睁大眼：“真的？哪个？”</p>
待静馨指出人，他点点头：“四哥，你总说我坏了义气，不向着你，今儿就给你瞧瞧！”</p>
旋即问彭望：“二掌勺，曹四是凡民么？”</p>
已立志要做商城主体己狗腿的八阶大人仙，顿时会意，抖着锅铲：“放屁，我这徒儿，只修行慢些，尚未成一阶，但哪还是人仙？”</p>
喝过不少琼花露，曹四身上，本也有些许灵气。</p>
商三儿再转头：“出言调戏的，加老子瞧不顺眼的龟孙曹玄两个，剥光吊西城门墙去，嗯，就挂到六月初二！叫来客们瞧瞧，左右也收敛些，莫调戏城主夫人！”</p>
瞧四人都要拿宝器，再瞪起眼：“管你白山黑山，人仙地仙，敢违抗，就是与我家起因果，手脚一并打断，四个齐挂！”</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