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报完，商大娘淡声道：“选罢！”</p>
挨个再看一遍，商三儿终拿定主意，指厨娘中自称善治清淡小菜、煲汤那个：“你叫啥名？”</p>
这娇娘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笑起来应很甜，但眼下是谨言慎行、惴惴不安之时，哪敢露笑？被指着，颤声答：“奴名奉羹，若嫌不好，老夫人、老爷也可另再赐名！”</p>
商三儿满意：“嗯！老爷学问差，改不来名！”</p>
回头问：“老娘要给她改名么？”</p>
商大娘也摇头：“能叫就成，不必改！”</p>
纪红棉几不可闻的叹息中，他又指着善治辛辣硬菜那个：“再留个你，客不多时，无须再外叫人帮忙！”</p>
这个柳眉凤眼，鼻子高挺，比奉羹端庄大方得多，被指到，盈盈下拜：“瑶觥给老夫人、老爷请安！”</p>
商三儿对剩那两个厨娘道：“你俩不留府里，但往后便指了婚，手艺也不能丢，要用到料子，报给眉儿，做出来府里府外都用得着！”</p>
需制桂花糕卖，卤大肠也好久未吃了，可惜老娘只许留四个，不好全留厨娘。</p>
转到学雅艺那四个面前，指着学得棋技的：“留你陪老爷下棋！”</p>
这女的娇柔可人，似小家碧玉，也学瑶觥下拜：“官子给老夫人、老爷请安！”</p>
这学棋的名叫官子，选定后，最后一个有些犯难。</p>
眉儿有家传针技，老娘、自己都已习惯穿她做的，应远胜那两个的针织刺绣；最后两个瞧着更妩媚些，但自称甚也不会，选来做甚？</p>
想在丹青、音律中挑一个，金仙声音响起：“我给你选一个！”</p>
指着甚也不会的两个瓜子脸中，颜色更胜一筹那个：“就她罢！”</p>
有眼不识金仙，虽被指中，先前待客都未在的，怕不能做主，那娇娘也只低着头。</p>
甚也不会，是因女眷在场，用的隐语，最后这两女，与荷叶一样，专学房中术伺候男人的。</p>
金仙给指这个，指望泼皮真就收心。</p>
商三儿不明所以，但金仙指的，哪会拒绝？</p>
“好，那就齐了！”</p>
主人开口，最后的侍女方下拜：“兰舟给老夫人、老爷请安！”</p>
“都起来罢！”</p>
叫起后，按金仙前辈教的，商大娘发话：“今日客少，荷叶领未选的八位去安置。但请姑娘们记在头子上，我家授道兵之法，往后便指婚嫁出，除身孕给假外，每日辰时也须到虎卫府点卯、听差遣，无事才可自归家，一年有三回不到，常例好处就不给。”</p>
绿柳城一年能得的常例好处，荷叶也才刚知晓，不比大地仙家少，领她们去虎卫府的路上，先显摆着说了。</p>
荷叶带走那八个，商大娘再叫儿子：“席已快好，今日来的是女客，你去请陈婆婆、赵婶儿、童婆婆三位来陪客，请完，到礼宾司候着，等客人梳洗完，就接来府里。”</p>
城隍能传话，但老娘明摆着要支开自己，商三儿只得出门。</p>
等他走远，商大娘叹口气，向面前剩的四个娇娘说：“与你们说在明处，我这混账子，德行不好，色狗儿一个，你们进府难得清净，还请多担待些。老婆子没别的谢，也还不上这份委屈，只观人，规矩行事、不生事端的，合心意就抬做妾室，叫他传地仙妙法。”</p>
她们被买卖了送礼的，早都身不由己。</p>
做妾比婢女略好，不值欢喜，但能得传地仙妙法，做真正人仙，比未选中做道兵的就不知强哪儿去了，奉羹、瑶觥、官子、兰舟惊喜莫名时，商大娘又硬起心肠，冷声道：“但也请先学门避孕之术，儿媳妇进门生子前，不许哪个先有身孕，否则莫怪无情！”</p>
大户后宅妇人，整治起妾室、婢女，所使的恶毒手段，不比男人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四女顿时肃然：“遵命！”</p>
商大娘方叫：“眉儿领去做事，待席散客人走后，再安置罢。”</p>
向金仙请教后，晓得一味靠防拦不住儿子，这回索性留下四个，是便宜那混账，但在身边还放心些，也指望经这几个后，就收起他的花心。</p>
这四女，平日在桃蹊院和柿霜院轮着住，都有厢房。</p>
晚间席上，秦姓女官拉着马童氏，一副交好多年的样儿，却又口称“马婆婆”。</p>
这世间习俗，已婚妇人的称呼，都按夫家来，譬如陈婆婆、商大娘、赵婶儿，不叫本姓。但鬼婆婆自称马童氏，是因少年时的恨事，自怜自苦的，哪真甘愿嫁个马妖，晓得内情的，不会这般叫。</p>
如商家娘俩，如今便只称她“童婆婆”，那女官与鬼婆婆，其实不交心。</p>
款待完，送回礼宾司，也到更夫巡街时了。</p>
执扇吃饭时乖巧，但已听说他们晚间要赌骰子，初时尚不敢信：“仙家手段多，都不值当信，怎能赌？”</p>
阿丑笑而不语，小道童被他勾起兴趣，晚间也要随去看。</p>
觉着有趣，还先陪阿丑敲锣巡一遍街。</p>
纪红棉与儿子说了，不拦他们热闹，巡二更时才来陪。</p>
今夜大通赌坊，陈婆婆未再来，张果果不知怎想的，倒又到场。</p>
少陈婆婆，多个执扇，人数未变。</p>
见着小道童，屠壮等各觉惊奇，商三儿解释：“莫看他小，是个废地仙呢，两百多岁了，跑来玩的，过几日就走。”</p>
这城里眼下连金仙都有，再添个废地仙也不足奇，也就再没人问。</p>
小道童先还不敢赌，但在旁看了几局，也就心痒，赢别人没意思，只想杀庄家，抓把功德叶下场。</p>
赌过两把，又嫌小，要一次多压，被众人拦着，只好一局下三叶。</p>
比甄药神还大胆。</p>
先被他赢几局，但没多会，不但赢的吐出，老本也输掉九叶，不许再赌了。</p>
执扇想撒泼，被商三儿叫阿丑，提扔街上去了。</p>
街上无趣，不一会，又寻摸上来，老老实实看别人赌完。</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