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思念师祖爷爷算不算得上人性之美呢?”</p>
“这个师姑也不知道,不过,师姑想,在纯粹思念的熏陶下,久而久之,应该也会具有人性之美而不自知吧。”</p>
“那爹娘为什么不让我思念师祖爷爷哩?”</p>
“因为小雪的思念不纯粹。”</p>
“小雪的思念怎么不纯粹了?”</p>
“因为从那时起你就少了许多笑容。”</p>
“是小雪带师祖爷爷去找师祖婆婆,才会让师祖爷爷变成雪精灵,这都是小雪的错,小雪很伤心。”</p>
“你师祖爷爷死得其所,就像那九个先辈慷慨赴死一样。人们思念他们,不是为了沉迷于过去,不是为了怎么改变它,过去已经过去,不能改变。人们思念他们,是为了更好地面对未来,是想着怎么继承前人之志,而不是沉浸悲伤无法自拔,带有悲伤的思念是欲望带着情,也就不纯粹了。反而会成为心灵成长的阻碍,一不留神,便会蚕食人,会击溃人的意志,让人觉生无可恋,让人迷失,将人推入歧途。所以你父母不愿看到你悲伤,等你做到悲而不伤,你的思念不会感染他人,你父母也就不会反对你思念谁了。”</p>try{ggauto();} catch(ex){}
“思念会感染他人么?”</p>
“人的情感是相通的,喜怒哀乐都会传染。”</p>
“那师姑你和灵玉师姑能做到悲而不伤吗?”</p>
“我们必须要做到。”</p>
“哦——那我爹一定也做到了吧。不过小雪看二叔他是做不到了,你看他那天哭得那么伤心。”</p>
“你二叔不压抑思念,因此在合适的时候,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痛哭一场。却也不故意思念,一味思念,因此在平时,哪怕独处时,他能够将悲伤藏在心的角落,不让它占据整个内心。正是做得最好的。”</p>
“他是做得最好的?难怪晓冰师姑的眼睛离不了二叔呢。”</p>
这让木瑾不禁想起何晓冰的话“除过小雪,你看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心道:“真地是这样吗?”</p>
一路说着北地事、九牧事,数日过后,仨女出得平原,转道西南,未有半日,过一座石桥,一座高大城墙来在眼前。城墙约有百里,俱由山石砌成。城墙中央有一城楼,城楼下有一拱形,中间共开四门。四门以三堵城墙隔开,三堵城墙下横一排石阶,城墙、石阶共组成一个“山”字。</p>
小雪探身一望,念出城门上字:“良穆都?终于到第一站了呢。”此时,那排石阶上、三堵城墙前各立四个褐黄衣弟子,十二个弟子正细致盘查每一个进城人。</p>
陈灵玉道:“从服饰看,他们都只是普通入门弟子。”原来良穆都入门弟子,只是普通褐衣或黄衣,而入室弟子是穿褐黄相间的格子衫。仨女下马车,排队入城。</p>
盘查弟子早发现马车上下来三位大家闺秀,你碰我,我碰你,都拿眼悄望,见来人:容色不俗,气质出尘,一个小家碧玉,教人爱怜;一个静姝怡人,惹人爱慕;一个小巧玲珑,招人喜爱。盘查弟子无不心生喜欢,心中先酥,便不再细致盘查跟前人,只为仨女快些到来近前。距离渐近,但觉香气入鼻,可舒整日无聊,都心中欢喜;及待来在身前,用心去品,却又无香气,只有冷风扑面,凛凛有寒意,众弟子恍然有悟:“这道力,这穿着,是冰雪门人。”不敢造次,悄退几步,问:“三位姑娘是冰雪门人?”原来北地二门对外仍是以“冰雪门”自称。</p>
陈灵玉回:“嗯。”</p>
“为见城主?”冰雪门入室弟子亲自造访,当然不会只见普通人。</p>
“嗯。”</p>
“快请,快请。”说罢,十二名弟子替仨女来拉马车,上石阶,下石阶,方送仨女入城,而后,注视着仨女渐渐远去的背影,久看一阵,一声叹息:“这样的人儿我等怎敢奢求,只有奢望背影,如此而已!”慨然摇头,若有所失,无所适从。</p>
仨女入城,陈灵玉道:“师妹,我们先找地方歇息吃饭吧。”</p>
“我听师姐的。”</p>
小雪道:“两位师姑,还要休息吗?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呢。”</p>
陈灵玉道:“我们休息正是为了更快赶路,不然待会去了城主府,他们要留人吃饭,我们可没理由拒绝了。”</p>
“不吃也可以拒绝啊。”</p>
“怎么拒绝呢?”</p>
小雪狡黠一笑:“就说我们吃了。”</p>
木瑾道:“不准说谎!”说着,轻怕小雪肩膀,以示惩戒。</p>
小雪耸了耸肩:“好吧,小雪听师姑的。”</p>
仨女随便找了客栈,随便点了些面食,正吃时,小雪悄声道:“师姑师姑,他们好像在看咱们。”</p>
二女不但早注意到,且还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些什么,可唯有假装未察未闻,如今被小雪点破,不好继续装作不知。陈灵玉问:“师妹,你说他们看咱们干嘛?”</p>
“或许是我们穿的衣服太显眼了吧。”</p>
“九牧各门各城的衣服都有特色,我们的应该也不算显眼吧。”</p>
小雪道:“依小雪看,是两位师姑漂亮。”</p>
陈灵玉没有理会侄女,继续道:“师妹,不然待会你问问。”</p>
“我……我才不要问。”</p>
“我也不好意思问……”</p>
小雪摊了摊手:“两位师姑不问,那就小雪来问吧。”</p>
陈灵玉道:“那小雪问罢,不过声音小点。”于是会账时,小雪压低声音问:“小二叔叔,大家为什么看我们呀?”</p>
小二回:“大概是因为前些天那姑娘吧。那姑娘高个子,扎批着头发,若是细看,样子与你真有些像。”说着望向木瑾。</p>
“她和我师姑很像吗?”</p>
“外表像而已,那姑娘的性格可很是古怪,不像她这般安静,所以大家都只敢远远地议论猜测。”</p>
“怎么个古怪呢?大家又讨论什么?又为啥远远地讨论?”小雪一连三问。</p>
“这个说来话长,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小二很是犯难。</p>
“我有,我有时间,小二哥,你去忙你的吧。”“对对,我们有,我们有。”许多人趁势围了过来,将小二挤去一边,小二肚内嘟囔道:“你们都来这边了,我还忙什么。”便悻悻地坐在附近凳子上。</p>
小雪转头四望,见这么多陌生人却不惧不窘,道:“那你们来说吧。”</p>
有人抢着道:“十天前,一位姑娘来到客栈,那姑娘貌比天仙,一身朱红,长发扎束在背,身材高挑。”</p>
又有人将那人挤到一边,探头进来道:“比许多男人都高。她一进客栈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如同刚才三位姑娘进来时一样。”</p>
陈灵玉脸上一红,却不得不开口:“说重点。”</p>
那人脸皮可没那么薄,腆着一笑:“就说,就说。”道:“她从一进客栈,就不断的向我们打听许多事。先是问两只异兽的事。”这人还不及细说,又被其他人挤得不见踪影,另一人道:“那姑娘描述说那两只异兽,一个形如虎豹,毛发亦金亦玉,头上顶有一角,一个体态怪异,毛发金中带翠,身后拖着九尾。我是御兽城的人,御兽城有许多圣兽大人的画像,我所以知道。听了之后,就说是圣兽玉貔貅大人和翠陆吾大人,她走到我身前细问我,我一激动,结果半晌没能说出话来。”</p>
“良穆都谁不知道玉貔貅和翠陆吾?还说什么画像,城主府前就有鲜活的。再说,你能细说什么?你不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那姑娘是问在哪能找到。”御兽城的人也被挤到一旁,说话的又成另一个人。</p>
“这我哪能知道?”人群中穿来那御兽城人的反驳声,他又恍惚道:“至今我已等十天,还是没有机会给她细说,不是我不知道,而是九牧之上根本就没人知道,这怪我不得,要怪就怪她太漂亮。”说得简直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惹众人起哄:“咦——”被彻底挤了出去,有人接过话道:“那日我一直在寻机与她说话,于是就道,不仅圣兽大人找不到,三贤也找不到了。她问我知不知道三贤的事,我便告诉她,是三贤教会人们使用道力,是三贤团结人们,是三贤带领人们取得上古之战的胜利,可等我正说到精彩处,那姑娘一脚踢翻了桌子,散开的木屑竟然插进了梁上……”</p>
“你活该。”有人怒斥一声:“谁让你说着说着净说些仁贤与朱妍、明贤与落英的感情事,说到最后,还大发感慨,对三贤品头论足,说三贤什么都好,就是对待感情喜新厌旧,还说你不会那样,你说你说那些干嘛,你这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骗人家小姑娘嘛。”</p>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p>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三贤都已隐居,哪还有什么事实?谁还会在乎这些事实?就是你这号人太多,现在市井里巷说的都是三贤的感情纠葛,反倒谁也不关心当年古圣先贤如何历经千辛万苦为九牧迎来太平。”</p>
“说不定说着说着,三贤就忍不住出来辩论了。”</p>
“你以为三贤是你?他们才不会在乎这些,不然当年怎会隐居,再不问世事?那姑娘听我这么说,果然来问缘故,我便道,当年三贤与圣兽大人们隐居,是在大决战之后,那一战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能知,可当时去者共七十二人,圣兽三十六,归来的只有人六个,圣兽五个。或许这使他们心灰意冷,于是再不问世事。我见那姑娘神色有伤,便又劝她,三贤或许就快出现了。她问我原因,我说,三贤爱民如子,一定不忍见如今九牧被恶人欺凌。就又给她讲了几天前的事,当然现在来说是半个月前。半月前,伊水边发生了恶人袭人,大概有上百人被残忍杀害,幸亏御兽门五位老师赶去,才赶走恶人,而且还打死了恶人的两只坐骑,是两只飞禽,脑袋像圣兽金应龙,可却无角,反而有两扇大翅膀。五位老师出马,竟然也才如此,恶人的实力可想而知,而现在九牧九城都面临着这种恶人。当我说到‘有人为恶,或许三贤会出现’时,那姑娘便急急出了客栈。”</p>
这时,小二哥叹道:“要是三贤还在就好了。”说罢,去收拾碗碟、擦桌子忙活去了。众人片刻沉默,都觉心里不好受,加之敢讲的话也差不多讲完了,剩下的话他们可不敢重提,便慢慢悄悄散去。</p>
仨女还是不明就里,陈灵玉、木瑾对看一阵,还是小雪再唤来小二:“小二叔叔,他们还是没说为什么要远远看着我们?”</p>
“你们这身打扮,谁不知道是冰雪门人,他们都说冰雪门人心如寒潭、身似冰山,不想自讨没趣,加之这位姑娘与那位姑娘外表相似,他们以为你们是来算前日中伤的账,都怕自讨苦吃,所以开始都不敢像当日围着那姑娘一样来围着你们。”</p>
“中伤的账?”</p>
“要怪就怪他们说起三贤的事没拉住闸,说什么冰雪门的圣祖和勇贤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p>
陈灵玉怒怕桌子:“你说什么?”把小二哥吓个半死,忙道:“这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你看,你们非要问,我说了你们又生气。”</p>
陈灵玉觉出失态,忙道:“对不起,我不是生气你。”又成细声细语,可当瞥见客栈中人都成战战兢兢,似乎她们三个女人是吃人的凶兽似的,顿时,心中既是气愤又是委屈,再也不能细声细语,冷声问:“城主府怎么走?”</p>
“沿客栈外的正街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p>
陈灵玉点了点头,气气地瞅了眼客栈众人,与木瑾带着小雪出了客栈。踏上正街,陈灵玉缓了好一阵,才问:“师妹,你说圣祖她会不会真地爱慕勇贤?你也知道,大决战后,师祖的遗言就是勇贤亲自传来的。”可久久未能等到回音,转头一看,木瑾正愣愣出神,只顾前行。陈灵玉大有关心,问——</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