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这几日,长安城中算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当今天子,突率亲信禁卫,御驾亲去卧龙山,归期未定,留下满朝文武,惶惶不知所措。
坊间传言说,帝感天心,得天人托梦,乃去白云观参修祭拜,是为国之鸿运,大吉之兆。
于是举国欢庆,街头巷尾时有交谈议论,以致传言愈广,渐生神仙色彩,甚至被编为话本,供人茶余饭后消遣。
朱灵儿来到长安城时便是这么个光景。
隐身去宫中打探了一圈,发现确有其事后,少女便离了长安城,御器直奔白云观。
白云观,三清殿。
“劳烦小道长再去通报一声吧!”当朝天子,九五之尊,身着便服,竟如凡夫俗子一般,对着一小道童执手行礼,恭声哀求。
道童郑重还了个稽首,回道:“非是小道不愿,能容居士在此,已是观主法外开恩,须知浮云不问人间事,就莫要再为难小道了。”
皇帝无可奈何,唯有一声长叹,不料下一刻,却见一胖道人悠悠然迈入殿中。
“观主。”
“仙长。”
道童和皇帝同时躬身行礼道。
道人微微摆手,示意二人起来,而后淡淡说道:“溪木,备茶,有贵客临门。”说完就径自到一旁坐下,双目微闭,神游天外去了。
道童恭声应了个“是”后便退了下去。皇帝看了看道人,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挑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静候其变。
清香袅袅,道童奉茶而回,道人睁开眼,冲着殿内某处淡淡说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言罢紫光一闪,现出一袭水蓝衣裙的少女倩影。
“田师兄安好。”少女盈盈稽首。
“朱师妹?没想到是你。”道人站起身,笑呵呵还了个稽首。
正是朱灵儿和田易。
两相落座,奉茶品茗后,田易问道:“师妹缘何下山,又怎会与这谋逆旧案扯上干系?”
“此番下山是为断因果,斩尘缘,昔日元家待我如己出,自然要还其恩惠。”朱灵儿淡淡回道。
“斩尘缘?莫非师妹你?”田易一脸惊讶地问道。
朱灵儿点点头回道:“不错,灵儿功行圆满,欲一窥金丹大道。”
田易倒吸了一口气叹道:“未曾想师妹进境如此之快,短短数十载便金丹在望,当真天纵之才!”
朱灵儿微微一笑说道:“师兄谬赞了,不过是有些机缘。”
田易苦笑着摇摇头,随后指了指一旁如坐针毡的皇帝说道:“既如此,这人便是盛唐天子李晟,师妹可自行处置。”
李晟听着二人对话,心中愈发沉重,不知不觉间已是面色惨白,冷汗沾襟。
此刻见田易点到自己,登时站起身来,冲着朱灵儿一揖到底,恭声说道:“李晟不知元家与上仙渊源,听信谗言,做下错事,万望上仙恕罪!”
朱灵儿看着这位人间帝王,面无悲喜,幽幽说道:“往事如烟,前尘偕忘,你可做得到?”
李晟闻言急忙回道:“做得到,做得到!李晟这就回朝下旨,为元家平反,追元守义为贤圣帝师,封忠勇公,享一等亲王爵,世袭罔替,江山不改,爵位不易!”
朱灵儿挥手放出一片紫霞将之扶起,而后起身对田易说道:“此间事了,田师兄,灵儿这就告辞了。”
田易也起身回道:“师妹好走。”
二人互施一礼后,朱灵儿便向殿外走去。行至门口,却突然顿住,回身冲田易问道:“对了,师兄可还记得元清?”
“元清?自然是记得的。”田易微感意外,随口回道,转念一想便知其意,反问道:“这元家便是元师弟亲族?”
“正是,”朱灵儿放出法器,腾空而起,“元清如今亦是后期修为,斩杀同阶妖兽不过弹指之间,又得上清青睐,足称剑仙中人。且风骨傲然,剑心通明,结丹已是十拿九稳,师兄恐怕还要费心了。”
越说,其声越远,其形越淡。言尽之时,人亦消失不见,留下田易一脸愕然和李晟惊慌不知所措。
云海之内,紫叶之上。
“师叔。”朱灵儿躬身行礼道。
青叶淡淡“嗯”了一声,而后拂尘轻摆,紫叶扶摇直上天极,化光疾驰而去。
少女闭目盘膝坐着,脑中却尽是少年清朗身影,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就最后,再想你一回”
北地。
北凉山以南七百里处有府城一座,繁盛广大,名为青州。
青州府素来繁华,城中百姓数以万计,皆安居乐业,商贾旅客往来不息,络绎不绝。
然而近几日,却见城门紧闭,商旅消失一空,百姓足不出户,更有军士披甲执锐,结队巡逻,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城外数十里,一支百人小队走在林间小路上。
为首尉官身骑骏马,一手牵缰绳,一手握住腰间刀柄,神情肃然;其后兵卒手持长枪,分两列并行,将十余车粮草护在其间。
复行数里,忽闻凄厉狼嚎,随即便见十余只青灰凶狼自两侧山林钻出,将车队围起。
拔刀出鞘,尉官眼露不屑,一声断喝:“列阵!”
言出军卒动,小队化整为零,分十人为一组,环车马而立,平枪向外,严阵以待。
然而下一刻,其瞳孔骤然一缩,只见一个巨大的青灰色身影挤开狼群,缓缓来到众人面前,竟是一只青皮妖狼。
妖狼丈二高低,尖齿利爪,嗜血凶恶,不过行走间略有跛足,似是后腿有伤。
尉官见状立即高声喝道:“无需惊慌,此妖后腿有伤,结一字冲阵,随我斩妖!”
众军士应声变阵,二十人并行为一伍,摩肩接踵,进退如一,枪尖向外指向一处,如无根巨型尖矛刺向妖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