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正在拍着裙子上的灰,举止随意,口气更是散漫随便。
“今日之事我便大度些,不与公主你计较了。毕竟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也不好太客套显得生分!我虚长了公主两岁,就不客气地叫公主一声妹妹了。你我便一笑泯恩仇,今后以后和平相处吧!
要说你我还真是患难姐妹,看上了同一个男人,坐在了同一位置,此刻竟还同被打了脸。不过我这脸是皮外伤,敷药就能消肿,只是妹妹你……这内伤可得好好养一养!”
王玥阴阳怪气,又口舌伶俐,文兰虽跋扈,却到底是个外国人,平常与人说话争执能勉强不落下风,可像此刻王玥这么拐着弯骂人,她却完全招架不住。
文兰今晚吃瘪到现在,正是一肚子气。这会儿连王玥这等下三滥都敢来猖狂奚落她,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活十几年都没像这两日受过那么多气。
一想到今后可能与个口是心非,吃女人软饭的伪君子过一世,还要面对恶毒无耻不要脸的婆母,与一群下三滥低俗卑贱的女人平起平坐,称姐道妹……这样的日子完全就是耻辱!她怎么可能接受!
“你什么玩意儿,敢来……”
“噗嗤!”
王玥笑了出来,硬生生打断了文兰。“妹妹记性真是不好,是妹妹自己说的,妾是什么?是玩物,是奴才,见了主子要下跪磕头,要自称‘贱婢’的!”
这话是先前文兰埋汰王玥的,此刻被奉还,自是堵得文兰胸口起伏。
“既然都是妾,谁又比谁高贵?反正都是玩意儿!”
“闭嘴!本公主的事就用不着你操心了!管好你自己!本公主这会儿心情不好,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这就找人撕烂你的嘴!”
“公主慎重!”
王玥后退了一步。“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呢?刚刚皇上在时,我本可以对你落井下石,姐姐如此忍让,妹妹你可得领情。既然皇上都说是个误会了,妹妹若还要暴力出手,姐姐也不想忍了,届时皇上也就帮不了你了。”
文兰瞥眼四周,不少下人正在收拾现场,虽一个个都只低头干活,可若自己真的再次动手,一定会传出去。皇帝给了台阶,自己若再不识抬举,后果只怕要糟。
“王玥,你说话小心点。我的姐姐是得了封号,入了玉牒的正经公主。此刻我还是未嫁,也未被赐婚的公主身份,轮不上你来踩我!
你适才识相,我今日且卖你个面子放你一马,我若再听闻你与我姐妹相称,我一定要求皇上治你个不敬之罪。来日方长……”这会儿的文兰急着对付那对不要脸的母子,更急着收拾自己捅的篓子。王玥这里,她还真就腾不出手……
“是来日方长!以后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机会培养感情的!”见文兰离去,王玥也没忘跟着挖苦几句……
看着文兰气鼓鼓的背影消失眼前,王玥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主子,您为何这般……”王玥的心腹丫头一脸不解,她的主子一向知进退,何时这般刻薄又不识时务?不怕引起公主的报复吗?
王玥也是苦笑。
若是可以,她宁可受点委屈缩头扮乌龟也不会这般没有分寸。
她原本以为,在半刻钟前,她就该大获全胜了。可程紫玉一早就否定了她的天真……事实证明,程紫玉是对的!
当日的程紫玉把玩手中团扇流苏,眉眼低垂却毫无波动。
“除非文兰主动抛弃朱常安,否则哪怕她捅出天大篓子,她也依旧足以凌驾于你之上。你若想要保住肚子里的肉,头一条,便必须让这个公主消失。”
“你的意思是……要杀……杀了她?”当时的王玥并未领会程紫玉的意图。
“你我有什么本事杀她?杀了她后你我能逃得了?我的意思是逼走她!”
“我……有些难。紫玉,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各方面的底气不如她,她自从得了皇上口谕后,每日霸占朱常安,我连朱常安都接近不了……”
“是,她从小就被朝鲜王视作眼珠子般地疼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手。她娇纵狂妄,霸占欲强,正因如此,你越是对朱常安穷追猛打,她便越是不放手。那样便适得其反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她自己主动离开!所以,要伤她的心,让她失望让她痛。让她看不上朱常安。这样还不够,还要恶心她,逼迫她,让她不屑不愿,打心底里就想要逃离朱常安身边……”
不过当时程紫玉还留了半句并未开口:要让文兰恨上朱常安,她被骗了感情和银钱,坏了名节,成了笑话,早晚要向朱常安讨债……
程紫玉与王玥只是暂时的合作,她自然不愿与王玥分析得太透。而王玥显然也未将文兰可能会向朱常安报复放在心上。
对王玥来说,这个主意已经够诱人了!若真能这么轻松将文兰从朱常安身边拔出,那么她的时间就够了。她这个孩子,存活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而且,此刻朱常安好不容易上了一步,公主的助力突然消失,他能靠的人就只有你和王家了!”
程紫玉掩住了眼底的其他盘算,笑着看向王玥。“到那时,你即便捧不出诓骗他的那笔巨额银子来,他又能如何?你有的是理由打发了他,是不是?”
王玥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所以,王玥与程紫玉想的法子从来不是为了丢文兰的丑或是让文兰惹怒上位者,而是要让文兰看清朱常安和昭妃的丑陋嘴脸。
她们的计划很成功。
也是正因如此,这会儿的王玥还在硬着头皮去恶心文兰。
按着文兰的心气,她是绝对忍不了的!
王玥在刚刚听到文兰最后那段她尚未被赐婚,依旧是尊贵公主那话就知道,若不出意外,文兰是要想法子悔婚了……
王玥拍了拍满脸忧色的丫头。
“怕什么!本就是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是要披荆斩棘的!文兰只是我的第一个困难,以后的仇家只会多不会少!我与文兰的梁子早就结下,你看她今日对我下手的狠辣就该知道了。若不是因此,我又何必先下手为强?这会儿她急着自己那点破事,短时间内是无暇来对付我的!至于以后……”
王玥笑了起来。
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有了孩子傍身,以后她的地位就稳固了。有了底气,才有话语权。到那时,谁知道又是一番什么局面呢?
她始终相信,权利斗争风起云涌,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到那时再说吧!……
石家的大夫和御医先后脚到了。王玥却只要了两瓶伤药,连连表示伤势不重,没什么大碍,一脸都是大度容人之态。
大夫想要给她把脉她也婉拒了,却客气给了两位各自一枚银锭。
回到了席面后,王玥已体贴地戴上了面纱,分明不太舒服,却坚持着款款走到了太后身边,识相跪下表示她一切无恙。
大夫和御医都对她印象不错,太后问话时便话里话外暗示了几句。太后闻言也是多看了王玥好几眼。
知晓保全皇室颜面,懂得息事宁人,太后也对她生出了些好感。
太后赐下了药膏药材和安神玉,皇后早将王玥视作了棋子自然不吝安抚,也赐了点东西下去,摆手示意王玥好好回去休息。
不过太后却打断了皇后。
太后始终心气不爽,看向了文兰。自己与皇后都表示了,没理由这个始作俑者还事不关己坐那儿吧?
文兰咬了咬牙,上前道了歉,主动表示会承担一定补偿。
王玥表现得依旧得体,不骄不躁不闹不恼地退下了……
酒宴还在继续,可出了刚刚那事,到底兴头被打断,虽歌舞依旧热闹,可气氛到底是不一样了。
太后明显有些疲乏,安抚了程紫玉几句后,也不曾留她,索性先回去休息了。
皇后昭妃文兰几人各有思量,还在想着一会儿要面圣,便先后起了身离开了宴场……
皇帝虽依旧在与众宾客谈天说地,可喝酒的速度却明显缓了下来,就连那位先前依旧钻到了皇帝怀里的田美人此刻也乖乖站去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