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红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家伙天生就是一个鼓动家,最擅长的就是惑人心神,很容易就能把一个人的思维带入他的轨道中去。
就像刚才那样,分析问题,深入浅出,几句话就能一针见血,让人下意识的跟随着他的思路走,认可他的看法观点。
许红菱已经琢磨到了沙正阳的意图,对方是要拿乡镇企业开刀了。
这是在双管齐下啊。
各乡镇合金会最大窟窿来源就是这些乡镇企业,呆账死账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来自这些乡镇企业,当然这其中有些企业早已烟消云散,但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存活着,但如何来从这些企业中把这些呆账死账收回来,如何激发起这些企业的活力,却是一道难题。
而要让这两者实现平衡,达到共赢,那就更难上加难。
很显然这个家伙就是要挑战这一道难题。
“县长,你是要对乡镇企业进行改制吧?”许红菱瞪着一双妙目,注视着沙正阳。
“嗯,国企都在改革,乡镇企业没有理由还拘泥不化。”沙正阳并不意外。
许红菱鬼女人很精明,貌似妖妖娆娆像个靠脸盘子和身段吃饭的女人,但从上一次王省I长来的讲解和这一次对乡镇企业的摸底调查就能看得出来,这女人不是花瓶。
能有这等嗅觉,也不奇怪,毕竟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大谈特谈改革开放,但是究竟怎么改,很多人完全是在跟潮流打嘴炮,其内里根本就不明白改革究竟要改什么,改革的目的又是什么,而改革又该如何来改。
“但是国企改制现在更多的是转变经营权,我知道您想说诸城经验,但诸城经验也还有很多争议,未必就能普遍推广,在产权性质上的异化,也很容易授人以柄。”
许红菱注意到了沙正阳目光里掠过的一抹惊讶之色,心里格外得意。
她就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花瓶,一样对各项工作有着自己的见解。
“唔,不错啊,红菱主任,看样子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来研究工作嘛,这是好事。”沙正阳表扬了一句,“乡镇企业和国有企业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它有国有企业所不具备的灵活性,但是这种灵活性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正在不断衰减弱化,而它又不具备国有企业天生政治正确的根正苗红,在技术、人才等各方面都与国企有着距离,无论是政府还是金融部门对乡镇企业的支持力度也无法和国企相比。”
“所以现在乡镇企业就进入了一个尴尬期,如果我们不及时采取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这些乡镇企业或许就会在几年之内迅速衰败下去,演变成一个个要么穷庙富方丈,要么就是退回到低水准低技术的大锅饭阶段,最终都只能归于湮灭。”
许红菱认真的思考着,好一阵后才道:“你这么肯定?从目前来看,的确乡镇企业遇到了一些问题,但是我感觉好多企业的问题都不尽一致,而且不少也都是可以通过具体政策和对策来解决的。”
“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如果你仔细分析一下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就会发现,目前国内企业,无论是国企还是集体企业,甚至以后的私营企业,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问题,核心就是产权问题,产权和经营权的问题不解决好,就要出问题,而且是出大问题。”
沙正阳的话并未让许红菱心服口服,她质问道:“举例说明。”
“嗯,好吧,看你这么勤奋好学的表现下,我就说一下,你刚才提到的三个企业,我的理解,或许他们存在问题的表面现象是千差万别的,但实质上,都还是可以归结到产权问题上来,第一家,生产高速公路隔音板的企业,表面上看是刘工对自己的技术和知识获得收益不满意,但实质上还是认为自己在企业的发展过程中没有话语权,尤其是在掌握企业生存关键技术前提下,所以我个人认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以让刘工以其技术和知识产权入股,明晰产权,……”
“同理,鸿达塑胶也一样,其实它前期已经有一定基础,但是在设备和技术上并没持续更新和研发,所以落伍了,后来抓住契机进入磁化壶行业,赚了一笔,但后续又没有了投入,再度衰败,现在借助宛州产业转型,又赶上了机会,但资金缺乏,归根到底,产权不明晰,投入就没有可持续性,管理层经常变化,一天一个主意,而明晰了产权,老板可能经常换么?不可能,管理层会经常换么?那要看老板认为管理层是否能给他带来持续的利益,……”
“至于说盛丰这家企业,那就更明显了,‘老盛丰’这个品牌的无形产权,还有叶家人捐出来的酿制秘方,其实都是一种产权,而且对于这家企业来说,才是核心产权,既然如此,在人家所获利益无法获得满足时,肯定会找到各种理由来挑刺,嗯,归根结底,就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