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自然有护山大阵,可以让片雪不得落,不过佛门却极少如此去做,哪怕是盂兰盆节法会召开在即,也仍是如此。
不过片刻功夫,风雪愈来愈大,给这座延续千年的佛门祖庭披上了一层白装。
此时无论寺内寺外,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没有哪个是怕雪的,更没有哪个是怕冷的,所以今日的佛门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而变得沉寂,仍旧是人声鼎沸。
雪景,在于动静二字,雪落为动,万物为静,动静相合,实乃天下第一等美景,故而历代文人雅士,都喜爱沐雪出行,踏雪而游,最不济也是观雪饮酒,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此时佛门祖庭的深处,仍是人烟稀少,落雪积了薄薄一层,人走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然后又很快被不断落下的雪花淹没。
王恺之带着弟子走在这片茫茫白雪中,一名弟子开口道:“真是咄咄怪事,不过七月中旬,就已经大雪满天,真不知道等到寒冬腊月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另一名弟子道:“我先前听人提起过,说草原上雪大压死人,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景象,如今真是开了眼界。”
年纪最小的那名弟子拉了拉王恺之的袍袖,问道:“师父,不是冬天才会下雪吗,为什么现在就下雪了呀?”
王恺之低头看了眼这个最小的徒弟,心中微微苦笑,他这个小徒弟自小聪慧异常,三岁启蒙,四岁背诵四书五经,五岁便能提笔写诗,天资纵横,就是有一点让人很是无奈,总爱刨根问底,而且还是一问到底,不问个明白誓不罢休,与先贤所说的“不求甚解”大相径庭。
如此一来,倒是难为了他这个师父,为了回答小徒弟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近乎百岁的老人还要挑灯夜读,正应了圣人那句学而不倦。
王恺之正要开口回答,忽然响起一个粗横嗓音,“小子,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现在就下雪。”
师徒闻声望去,只见一行人正朝他们迎面走来,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打扮不似中原人,佩戴各类装饰,倒像是后建那边打扮,整个人往一行人面前一站,就像是一头巨熊,以至于让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显得格外娇小柔弱。
事实上,这名女子并不娇小,更不柔弱,她是典型的北地女子,身材高挑,看起来年岁不大,额头上缀着一件中原这边并不常见的额饰,同样是后建装束,腰间歪歪斜斜挂有一柄嵌满宝石的华贵弯刀。见多识广的王恺之一眼就看出这女子的装束应是后建国的一位女子郡主,身份尊贵。
除了这对男女之外,在他们身后还跟随着四名扈从身份的人物。
王恺之的脸色略有凝重,什么身份的女子,竟然能带着四名人仙境界的高手担任随从护卫,放在大齐朝,也就堂堂摄政长公主萧知南有这个殊荣。
那大汉先是将王恺之一行人打量一遍,然后盯着王恺之最小的弟子,嘿嘿笑道:“因为你们中原皇帝不修德行,以至于苍天震怒,这才在秋日降下大雪,以示警戒之意。”
小孩子虽然有些害怕眼前这个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的家伙,但仍是毫不退缩道:“我大齐历代皇帝都是有道明君,你胡说!”
“我胡说?”高大汉子嘿然一声,“如果是我胡说,那为何会有七月大雪?为何大齐两代帝王接连暴毙?对了,如今还剩下个什么公主,小小女子,也要面南背北哩,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那就是牝鸡司晨,乱了伦理纲常,所以才会引得苍天震怒,降下大雪。”
沉默不语的王恺之微微皱起眉头,这个看似粗糙的汉子,倒是个外粗内细之人,所说之话不但不是无的放矢,而且还句句切中要害,其实这也是天下士林对大齐朝廷的诽议疑虑,再加上萧瑾等三位藩王的兴风作浪,倒真让人觉得大齐朝廷已是风雨飘摇,气数将尽。
王恺之最小的弟子虽然自幼聪颖异常,但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抬头望向在自己看来几乎是无所不知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