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很大,不过此时皇城的一切都被萧白尽收眼底。
萧白的眼神冰凉如水,波澜不惊。
当父皇驾崩的消息第一时间传来,他之所以没有选择秘不发丧等待父皇回京,而是选择在第一时间登上帝位,他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和思量。
萧白的初衷,自然不是去败坏父祖二人几十年辛苦积攒下的家业,然后去给别人徒做嫁衣。
虽然现在的他谈不上心怀天下,但是他知道大齐是绝不能在自己手上毁去,否则他无论是飞升天下,还是死去地下,都无颜见已经离世的父祖二人。
豪阀世族,都知道讲究一家一姓的薪火传承不能断绝的道理,那么他这个家天下的天潢贵胄,没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道理。
家国二字,尤其是家天下的天家,殊为不同。豪阀世族有退路可言,可是天家没有,豪阀世家可以国灭苟活,但是对于国即家、家即国的天家而言,国破即是家亡。
萧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按照父皇的遗愿去按部就班接手大齐,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自行其是。他不觉得拥有整个大齐朝廷的自己会输,父皇之所以会输,是因为父皇不止是守业,还想要更进一步,若是他不学父皇,不去进上那一步,而是单纯守业,没有会输的道理。
过去短短半年的时间,对于萧白而言,无疑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母后、父皇相继离世,然后又是他本人从齐王到太子再到皇帝,而短短半年的太子生涯可以算是近乎于无,甚至可以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步登天成为大齐的皇帝,正如萧玄没想过自己会死在江都,萧白也没想过自己这么早就会成为大齐的皇帝。
刚刚登基就身处四面皆敌的境地,萧白没有太好的应对之策,但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个念头生出之后,就如野草一般蔓延开来,挥之不去,斩之不绝。
当垂死挣扎的雷龙终于是强弩之末,化作游散雷芒,第九道天雷却迟迟未曾落下,就在这个空隙,萧白对于头顶上的巍峨天门视而不见,反而低头望向皇城的某一处所在,虽然此处被一团玄黄之气笼罩,看不真切,但他却能大致猜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不外乎是釜底抽薪或者火上浇油之事。
萧白轻声自语道:“以前跟徐北游闲聊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这天底下的人,出身会不一样,那都是命。可除了脑子不好使的,又有几个真的傻的?朕深以为然,老祖宗,朕平时称呼你一声老祖宗,你就真把朕当成是三岁孩童了?”
说到这里,萧白扯了扯嘴角,“那你也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朕了。”
萧白脸上泛起冷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天地而言,“当年朕曾经问过父皇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皇帝不知民间疾苦,父皇回答我说,有两种原因,一种是知道而故意装作不知道,另外一种是真的不知道,也就是史书上常说的昏君,朕问是何缘由,父皇回答说,除了那些本身不成器的皇帝之外,还有许多被臣下蒙蔽的皇帝,能够立于庙堂之上的那一拨人,几乎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他们联起手糊弄一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帝,并不算什么难事。”
此时的天幕上已经看不到半点黑云,放眼望去,尽是茫茫紫云和滚滚紫气,天门立于其上,恢弘威严。
萧白对此视而不见,微笑道:“朕自以为自己是前者,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其实那些大臣的心思,朕也知道。太平盛世时,一个个叫嚷圣天子垂拱而治,恨不得皇帝万事不理,朝政尽数交到他们手中,可到了今时今日,却一个个要让朕来主持大局,是何居心?无非是怕自己担上干系,怕后世史书说他们断送了大齐的天下江山。天下天平是因为诸正盈朝,天下大乱就是因为皇帝昏庸,真是做臣子的好居心啊。”
臣子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