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秦穆绵等人为何常劝徐北游要“做君子”的缘故。
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君子不在于小处,非是坐怀不乱即君子。君子在于大处,知仁,知义,知规矩和道理。
这是儒门的道理,非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天道,而是立足之道。
徐北游现在想来,深以为然。
如果他还是那个想做人上人的年轻人,此时就不会陪在萧知南的身边,恐怕是投入道门和魏王的麾下,可如此一来就失去了底线,失去了立足于世的“道”,没了底线的人,别说君子,就连人也算不上了。
徐北游想明白这些,只觉得眼前一清,心胸开阔,如胸中千万块垒全部扫除,一吐多年沉沉郁气。
明白了自己的道,才知道该怎么走,往哪里走。
当然,圣人的道理是用来体会的,而不是用来做事的,事情还是要一点点去做,办法也还要一点点去想。
与霍溪沉告别之后,徐北游和萧知南两人踏上返途。
此时一轮明月东升,并不显得黑暗,两人并肩而行,萧知南突然问道:“你怎么不皱眉头了?”
徐北游闭眼用力呼吸了一口,好似要把秋风化作沁人心脾的春风,然后微笑道:“想通了一些事情,整个人舒服多了,难怪圣人总要说道理在前,的确如此。”
萧知南笑了笑,没有追问徐北游到底想明白了什么,但是很快笑容敛去,有些隐忧,“这次返回帝都,虽说我手中有传国玺和父皇遗诏,但萧白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大齐皇帝,若是他不肯听我的劝谏,仍是要一意孤行,终究是个大麻烦。”
徐北游摇头道:“先帝有句话说得好,朝廷是皇帝的朝廷,可也是满朝文武的朝廷,有些事情,皇帝是难以一言独断的。自古以来,名目不同,或是宦官,或是外戚,或是文臣,或是武将,但总的来说,朝堂之上还是三足鼎立,皇帝居中调停,行帝王心术,平衡制约,先帝即是如此。或如太祖皇帝那般威望极重之人,设百官为奴仆,视朝廷如私产。只是萧白初登帝位,威权不固,远不如太祖和先帝,若是一意孤行,满朝文武也自由应对之力。”
萧知南调侃道:“好一个小阁老,这份心思谋略,就是把你放到内阁中做个内阁学士,也不算是屈才,倒也不委屈了小阁老之名。”
徐北游也玩笑道:“区区一个内阁学士就想打发我这个帝婿?最起码得是大学士,我也不挑拣,殿阁大学士里排名最后的东阁大学士就行,以后我也听别人称呼我徐大人,徐阁老,等老爷子干不动了,我就接他的班,做内阁首辅,让满朝文武称呼一声徐相,如何?”
萧知南啧啧道:“非进士及第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我倒是要问上一句,徐阁老,您老有进士功名吗?没有进士的功名也成,举人、秀才、童生,都行!只要有一个,本宫这就做主,让你做入阁为相,各个殿阁大学士的名头由着你挑。”
徐北游撇嘴道:“莫要小觑徐某,我这就回家收拾行囊,赶上今年的秋闱,给你考一个金榜状元看看,让你这女子也知道知道什么叫莫欺少年穷。”
萧知南板起脸道:“哪来来的狂生,还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妄言,来人,给本宫拖下去重打三十廷杖,也让他知晓知晓本宫的厉害。”
夫妻两人脸上终于卸下了这段时日里所笼罩的阴翳,笑声在夜色中悠悠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