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天的眼珠艰难而又晦涩的动了起来。
眼前模糊的世界一点点消去重影,重新变得清晰。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这女子是谁?她在干什么?有何来意?
林琅天放空已久的大脑根本就没办法去考虑这些问题。
甚至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谁。
回想起这个一月来的经历,林琅天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事情究竟怎么就成这样子的呢!
林琅天的眼前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联盟的大军讨伐……
父亲的自尽和自己的苟且……
飞灰湮灭的遗体和联盟长老离开前的那一掌……
正阳宗覆灭之前,原本林琅天已经决定遵从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压下心中的仇恨不去考虑复仇之事,只为了好好活着将林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然而厄长老无情毁掉父亲遗体的举动,却让林琅天心中的复仇火焰,随着遗体的灰飞烟灭重新凶猛的燃烧起来。
即便会违背父亲的遗愿,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仇人乃势倾天下的修真联盟,以及高高在上的监察长老,而他林琅天孤家寡人,只是个宗门被灭的少宗主,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然而林琅天心中确没有半点畏惧退缩之意。
哪怕是在复仇的路上死去,他也要狠狠咬下敌人的一口血肉来。
过了几天,当悲愤的心情平复下来以后,林琅天立刻开始了复仇的准备。
想要向联盟报仇,仅凭一人之力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林琅天首先想到的便是联系宗里的各位同门。
仅仅隔了几天,正阳宗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人去楼空了。
林琅天首先想到要联系的便是郝师兄。
经过多方打听后,林琅天得知这位郝师兄已经投奔六爻宗去了。
林琅天并不怪郝师兄的这一选择,他相信这些都只是郝师兄的权宜之计,只要自己召唤一声,郝师兄定然会参与到为父亲的复仇大业中来。
林琅天对此很有信心,不仅因为郝师兄是父亲生前最器重的弟子,而且因为郝师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由正阳宗由父亲抚养长大,对宗门对林宗主都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
林琅天相信,若论宗门里对修真联盟仇恨最深的,除了自己以外就应该要数这位郝师兄了。
这也是林琅天第一个便找上他的原因所在。
然而现实却给了林琅天当头一棒,郝师兄……不,姓郝的不仅拒绝同他见面,甚至拖人带话来说,林放完全是罪有应得,既然修真联盟宽宏大量放过了自己,就不应该在执迷不悟下去了。
执迷不悟?
林琅天冷笑不已,或许当年正阳宗收养姓郝的才是最大的错误!
出师不利并没有打击到林琅天,他马不停蹄的联系起第二位人选来,那是原正阳宗的一位长老,深得父亲器重。
然而这位长老同样拒绝了林琅天的见面请求。
接连受挫让林琅天微微有些沮丧,但事关父亲的血海深仇,林琅天绝不会这么轻易便放弃。
林琅天打起精神,联系起第三位长老来。
与之前两人不同的是,这位长老在正阳宗覆灭后,选择了避世隐居。
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对方。
“少宗主,听说你在找我?”这位柳姓长老对自己的称呼,让林琅天心中生出无限的希望,看来对方依旧承认正阳宗,承认自己的身份。
然而等林琅天说出来意后,柳长老沉默片刻后,还是黯然而又坚定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少宗主……”
柳长老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着说道:“宗主对老夫的确恩重如山,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做错了,所以他和正阳宗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老夫觉得……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相信宗主他在天之灵也更希望少宗主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活在不切实际的复仇之中。”
“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林琅天气极反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觉得被挫骨扬灰之人能有在天之灵吗?!”
这一次柳长老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许久之后,他才叹息道:“联盟这样做的确有些过了,不过,毕竟,毕竟是……”
“毕竟什么?”林琅天冷笑连连,逼问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父亲毕竟是罪有应得是吗?”
林琅天拂袖而去,不告而别。
与之前那两个人不同,柳长老的行事态度,无论如何都算不得背叛正阳宗。
然而正是这来自于“自己人”的拒绝,才让林琅天更受打击。
林琅天突然意识到,或许再没有其它人会像自己这样不计前因、不计后果一心想为父亲报仇了。
若真的是修真联盟无故诛杀了父亲,林琅天相信自己能轻易的聚起志在复仇的同伴。
哪怕敌人是修真联盟,哪怕复仇注定是以卵击石,但宁愿慷慨赴死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然而现在父亲却是一个公认的罪人,而且这个罪人也已经的确认罪伏法了,那么别人自然会考虑一番为这样一个罪人和莫须有的理由,赔上自己一条命去复仇究竟有没有意义、值不值得。
认识到这一点后,林琅天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然而更让他绝望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而已。
想要报仇,强大的实力是最可靠的保证。
联系那几人时,在等待回复的空闲里,林琅天将所有的心神全部投在了修炼之中。
不仅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有报仇的可能,更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克制自己不去一遍遍的回想父亲的尸骨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的那一幕。
然而修炼的结果却十分不理想,林琅天不仅没有感受到境界上的任何进步,反而隐隐有了倒退的迹象。
林琅天起初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自己新遭变故心神不定,所以影响到修炼的原因。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修为退步的迹象不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逐渐加剧了。
见过柳长老的第二天,这种修为退步的迹象到达了最顶点——他的元婴居然消散了,重新退化成了一颗黯淡的金丹。
元婴的消散仿佛一个信号,就像堤坝崩塌了一般,他多年累积的修为就像冲开决口的洪水,在短短一两天内,溃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