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甫一入锅,高温热油受到冷水刺激,冒出大团金黄色油花,鱼身表面的水淀粉迅速焦化熟成,里面的鱼肉也很快褪去青灰本色,转眼间变成一片奶白。
张弛双手托鱼下锅,手心手背多处被溅起的油花烫着,却也没有当作一回事,眉头更是没皱一下,只是掂着小勺,从锅里舀起热油,自鱼头浇到鱼尾,加快红烧鲤鱼的出锅速度。
如此一来,这道原本很费时间的荤菜,就差不多该好了。张弛看着锅里的热油实在是多,本着节约一点是一点的想法,用勺子舀出大半,这才满意地进入下一个环节。
张弛依次倒入黄酒、姜丝、蒜粒、粗盐、酱油,盖上锅盖,转为小火焖煮。过了一会,锅里冒出白色热气,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鱼香,他就立即揭开锅盖,特意找来大盘盛菜。
趁着兄长端菜出去,妹妹默契十足地熄火,舀水进锅,用犹有温度的余烬煨着热水,准备稍后刷碗筷。
庙祝没有吃菜,只是小口抿着花雕酒,看着兄妹两人忙里忙外,去井边打水洗脸净手,待张弛和妹妹落座后,才一起动筷。
他放下酒杯,吃一块焦香四溢的回锅肉,身上的肌肉随即贲张起来,却没有出现张弛心中期待的“爆衫”。
“祝师,紫苏叶包着肉片吃,味道会更好!”
庙祝听过建议,好奇心发作,果然按照张弛说的办,用筷子夹起一块回锅肉,放在紫苏叶上,然后夹起来,紫苏叶刚好包住肉片,不慌不忙地送进嘴里。
他只是咀嚼了两三口,眼睛都瞪圆了,迫不及待地吞下肚去:“好!味道果然与众不同,就算是城中有名的得月楼掌勺大厨李大嘴,与你相比也稍逊一筹。”
张弛笑道:“祝师,尝尝这道红烧鲤鱼,最好吃的不是入口即化的鱼腩,而是裹着粉面煎炸焦透,焖煮熟化的鱼皮。”
庙祝被一个接一个的美食炸弹,炸地分不清东西南北,听从张弛的指点,用筷子挑起一条鱼皮,挂在筷子上,魏颤颤,却不断,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顿时感觉到集中鱼肉精华的焦香,引发大量口水,几乎从唇齿之间喷薄而出。
咯嘶一声,庙祝的衣衫终于如张弛所愿,猛地爆裂开来,宛如莲花骨朵绽放,露出“祝师”千锤百炼的肌肉,棱角分明,有如古铜浇铸而成。
难得在美食面前失态,庙祝罕见地赧颜,连忙告退,起身,自顾自地回房间换衣衫去了。
张弛吃菜不多,回锅肉、河虾都夹给妹妹,白花花的米饭很快干光一碗,立即揭开饭甑给自己盛满。
庙祝换了一身新衣衫回来,这会态度从容淡定多了,同时也对张弛忍不住刮目相看:“你,很不错!只是,如此惊人的厨艺,藏在将军庙里,有点可惜了。”
埋头扒饭的张弛听到这番话,慢慢地抬起头,笑道:“小子的这点厨艺,也是从各家偷学而来,加上自己的琢磨,也不知道是否好吃。以前是藏着掖着不敢显露,现在就想着报答祝师的收留之情。能得到您的肯定,我很高兴。”
庙祝轻轻点了点头:“你倒是很用心了!不过,最令我满意的却不是这份厨艺。能将诸般琐碎事务安排妥当,理出前后顺序,就很不简单了。寻常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未必有这份见识。更难得的是你还很谦虚,听到我的点评,还能不骄不馁,品行、德行都过关了。”
妹妹看着两人说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直觉是好事,也就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嘴里时刻咀嚼不停。
“庙里正缺人,你若是有心,各种琐务都学着做。我看好你!”
听到祝师说的话,张弛激动地差点豁然站起身,不激动是骗人的,毕竟现在时机未到,就算他有改天换地的本事,此时也不得伸展出来,只能暂时委曲求全,保住身家性命为重,徐徐以图日后。
“祝师恩德,小子牢记在心。尝闻大将军一饭之恩,千金回报,日后小子有所成就,一定也会千百倍报答祝师。”
庙祝的眼睛瞬间转为幽黑,深不见底,却轻轻摇头:“我好心收留你,岂是希望你的回报。只是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故而伸手扶持一把,结下一份善缘罢了。如果真的有所回报,希望你能够对大将军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