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家门的警戒程度，远没有纸鸢帮来的敏锐。</p>

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方羽直接去了百家门门主的住处，结果人没有找到，倒是一排账本，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子，还留了张纸条。</p>

“大人深夜来访，辛苦了。这些账目是我百家门一年内的进货清单，还请大人过目。”</p>

人不在，东西倒是备齐了。</p>

方羽发现这些奴隶帮派，实力不怎么样，消息倒是一个比一个灵通的。</p>

账目应该是仓促准备的，经历过两本账本，真假方羽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p>

略过扫过，他就很快翻窗离开了。</p>

不过方羽并不知道，直到第二天天亮了，百家门的门主都没有回过住处，而是准备在外面躲藏一阵子了。</p>

忙碌了一夜的方羽，则在这时回到了海家。</p>

“刁兄，你这闹得有点大啊。”</p>

一回到海家，海弱隐就找上门来了。</p>

奴隶的势力都是她帮忙牵线给方羽提供的。</p>

结果前脚刚给情报，后脚奴隶帮派就出了大事，不动脑子去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p>

方羽也没反驳，只是笑了笑。</p>

“帮夕阳城除了一害罢了，区区曲帮，莫非海家压不下来？”</p>

“区区曲帮？”</p>

海弱隐神色微妙。</p>

“刁兄莫非还不知道？”</p>

“知道什么？”</p>

这下子，轮到方羽发愣了。</p>

“曲帮的奴隶牢房破裂，所有奴隶冲上街道，化作恶徒行凶作恶，见人杀人，无辜百姓死伤无数。奴隶中还藏有妖魔，在街上大肆吃人。甚至现在都还不确定是否清理干净，被潜逃到何处去了。仅仅一夜，夕阳城就死伤三百多人，哪怕不算那些奴隶，平民百姓也至少死了几十人。”</p>

奴隶……恶徒？死伤三百多人？</p>

方羽大脑，耳鸣声嗡嗡作响。</p>

妖魔吃人，他是可以预见的。</p>

躲在牢房里的妖魔数量不少，那么大个牢房，他也不可能全部巡逻到位。</p>

后来奴隶们逃出去后，有多少头妖魔藏在奴隶里头就不得而知了。</p>

而且妖魔作恶，那是必然的。</p>

哪怕自己没有释放奴隶出去，那伪装成奴隶的妖魔，躲在城里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即使没有自己这一遭，也迟早会出去害人吃人。</p>

但奴隶作恶……说实话，这是方羽没有想到的点。</p>

他没想过，这些在他看来可怜兮兮，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一把的奴隶，在获得自由后，竟反而成为了恶徒，挥刀杀死了更多的夕阳城的无辜百姓。</p>

某种意义上，这些人，竟算是间接死在了自己得手里！</p>

一片好心，却促成了恶事。</p>

方羽慢慢握紧了拳头，脸上神情逐渐阴沉。</p>

“刁兄！你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至少提前和我商量啊！我不是说这后果有多严重，而是海家没有准备！你和我们说了，我们海家有准备了，你再去办事，我保证海家能给你兜底收尾，绝不会让罪名落到你头上。但现在，消息长了腿，可就没密不透风的墙了……刁兄？刁兄你去哪？”</p>

方羽回房了。</p>

砰！</p>

门一关，把海弱隐拦在了门外。</p>

“回来了？”</p>

房间里，响起了慵懒的声音。</p>

丁惠伸长懒腰，穿着薄薄的绸缎睡衣，起床慢步朝方羽走来。</p>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她奇怪问道。</p>

方羽沉默了下，开口道：“我害死了一些人。”</p>

令人意外的，丁惠竟语出惊人。</p>

“是曲帮那档子事吧？”</p>

方羽惊讶的看向丁惠。</p>

“你怎么知道？”</p>

丁惠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卷纸，递给方羽。</p>

方羽疑惑的摊开一看。</p>

纸条上，赫然就记载着昨夜里曲帮大乱，以及奴隶作恶，妖魔祸乱等各种消息。</p>

方羽皱眉。</p>

“哪来的？”</p>

“飞鸽传书而已，我自有我的手段。虽现在背靠海家，但我们也得有自己的消息网。”</p>

明明一整天都钻在研究室的人，结果心思却还是那么缜密，各种细节从不落下。</p>

方羽叹息一声，坐到床上。</p>

“曲帮帮主是我杀的。”</p>

“我知道。”</p>

“你知道？”</p>

“猜也猜得出来。”</p>

怎么感觉丁惠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笨……</p>

方羽甩甩微微有些混乱的脑子，继续道：“……那些奴隶，也是我放出去。”</p>

“引起骚乱，乘机逃离，挺好的啊，美中不足的是，没放一把火少了曲帮，扩大混乱。”丁惠认真的点评了起来。</p>

“重点不是这个，丁惠，那些被我放出去的奴隶，出去后，却杀害了那些无辜的百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p>

丁惠听明白了。</p>

“所以，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些奴隶？”</p>

“我看他们被关在牢里，身边还有妖魔潜伏，哪怕曲帮没了，以后的日子也注定不会好过，于心不忍下，就打算顺手解救他们。却没想……”</p>

“所以你做错了。”丁惠认真的道。</p>

“我……做错了吗？我不该救人吗？”</p>

方羽看向丁惠。</p>

哪怕明知世道艰难，可想要保留内心的一点底线，都不行吗……</p>

“你错在不够坚定。”</p>

丁惠坐到方羽的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p>

“你想救人？没问题！但你不该优柔寡断的救，不该没有目的的救，更不该是随手救之！既是随手救之，那就该有随手救之的态度。你救了这些奴隶，你的善已经结束了。后面他们所犯的事，所做的恶，都与你无关，因为你救他们就如同救了蝼蚁，蝼蚁多了一条命后要干什么，与你无关。”</p>

“但这并非是重点，既然你现在心有愧疚，那就该做到，准备去救人之前，就想好全力去救。”</p>

丁惠慢慢握紧方羽的手，逐渐用力。</p>

“当时，你救了这些奴隶后，就该带领着他们，把夕阳城的人全给杀了，让奴隶们成为夕阳城新的霸主！”</p>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退而求其次，带领奴隶们一路杀向城外，要么见人杀人，见妖杀妖，要么以你的理念，绝对的约束他们的行为。”</p>

“然后将他们带领到野外，寻找一个全新的住处，开启全新的生活。而在这个过程中，你该做的，是离开夕阳城之前，到海家接我一起离开。”</p>

“如此，你便算贯彻了彻底救人的信念，就不会心有愧疚，或心有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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