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道:“大爷不比别人,我纵使拼了姓命也要救一救的。”
方怀义更不好意思,方怀智挠挠头:“这个嘛……,也不必拼命,要是真不成,千万不要勉强,大哥姓命固然重要,但他是已死的人,这就是命,不能因为这个而害了你,那我可没法子向李先生交待了!”
明月笑笑:“好,我知道了,走吧。”
三人出了小院,她一边走一边暗自摇头,师父出的手,断没有机会再施展秘术的,这一次去不过故做姿态罢了。
她心下暗叹师父的心狠手辣,这可是大爷,是方家的大少爷,未来的家主,说杀就杀了,这份决断真是让人佩服。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明月曰后行走武林心狠手辣,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女煞星,皆是受李慕禅熏陶所致。
三人脚下轻捷,很快到了大爷方怀仁的院子,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个个默肃静穆,一言不发。
看到三人进来,他们以目光注之,也未发一言。
三人对众人颌一下首,脚下匆匆而过,进了屋里,明月没等二人说话,直接到了榻前伸手去摸方怀仁的脉相。
她探察了一下,死人没了气息,体内一切停滞宛如泥沼,探察起来极艰难,进气一陷进去,迟滞难行,又不停的消散,往往探察不得。
她内力虽不够深厚,却够精纯,坚韧无比,艰难却能不停歇的向前。
很快她探察完毕,慢慢点头:“可以一试。”
“真的?”两人惊讶的道。
明月道:“看来大爷是气血攻心,断了心脉,我可以通过秘术重新搭起生机,但看大爷这伤……”
“什么伤?”方怀义忙问。
明月道:“大爷血气逆行,往往不仅攻心,还会攻到脑袋,就怕即使救回了大爷,他脑袋受损……”
“你说大哥会变成白痴?”方怀智问。
明月摇摇头:“不知道呢,伤在脑袋的哪一个部位不清楚,可能没有大碍,可能仅是记姓不好,记不住什么,也可能醒不过来……”
方怀义慷然道:“明月姑娘,无论如何先把大哥救回来再说,其他的……就看天意吧!”
方怀智忙道:“二哥,要真是这样,即使救回来了也是个白痴,还要让明月姑娘燃烧寿命救吗?”
“老三,大哥一定要救的,要不然爹回来怎么交待?”方怀义皱眉道。
方怀智哼道:“二哥你要向爹交待,我要向李先生交待呢!”
明月道:“三爷,我不要紧的。”
方怀智哼道:“明月姑娘你何必逞强,就说救不了多好,这样咱们都不会怪你,皆大欢喜!”
“老二!”方怀义怒喝一声,冷冷道:“你给我出去!”
“二——哥——!”方怀智大声道。
“出去!”方怀义转身一指房门。
“好好,我走便是了,把老大救回来了,看你怎么办!”方怀智咬着牙,重重一跺脚转身便走。
方怀义深深喘几口气,平息了怒气,转头勉强笑道:“明月姑娘,拜托了,大恩不言谢。”
明月淡淡一笑:“不敢当,小女子尽力而为。”
*****************************************************明月心下不解,为何师父还给方怀仁留了一线生机,依师父的本事,直接让他无力回天并不难,偏偏还留了一线生机,可以施展秘术。
既然如此,她便不能不救,师父定有什么深意。
“二爷,莫让人拓扰我。”明月郑重道。
方怀义重重点头:“姑娘放心!”
明月到了榻前,双手结印,默然半晌,双手变得晶莹如玉,仿佛羊脂玉雕刻而成,精致而美丽。
她玉手忽然一分,分别拍中方怀仁的胸口与小腹,他“砰”一下弹起来,浮到了空中定住,像是躺在虚空中一张无形榻上。
明月化掌为指,漫天指影笼罩下去,方怀仁的身体随着玉指点下而不停颤抖,像是触电。
过了半晌,方怀义暗自数着,约摸点了一百多指,明月忽然收指,悬浮于空中的方怀仁缓缓飘落榻上。
“呼……呼……呼……”
明月用力的喘息,高耸胸脯剧烈起伏,光洁额头结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溜海被打湿了贴到额头,身上白衫也隐约有汗迹。
方怀义心怀歉意:“明月姑娘,真是辛苦了……”
明月仍盯着方怀仁,手按上旁边桌子,努力的喘气,朝后摆摆手:“没什么,是我修为太差了。”
她转过脸来:“二爷,大爷过一个时辰就会醒来,我先回去了。”
方怀义看她秀美的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更觉歉然:“好,我送你回去。”
明月笑笑摇头:“不必了,我慢慢走回去就成,你还是留下看着大爷吧,再请一个大夫来,我只能延命,不会医术。”
“好好。”方怀义见她神情坚决,只能无奈答应。
*****************************************************明月回到小院时,脸色恢复了红润,她心法奇异,恢复能力奇高,加之又有动功心法,在行走中运功,这一会儿内力恢复了大半。
她一回来跟雪娘她们说了几句话,便钻进了李慕禅的小屋,李慕禅正端坐于榻上,微微带笑。
“师父。”明月坐到榻上,凑过来,带来淡淡幽香。
李慕禅笑眯眯的招招手,指指身前:“如何了?”
明月兴奋起来,顿时脱下靴子上了榻,盘膝坐到李慕禅身前,两人膝盖快要碰到一起。
李慕禅伸出双掌,明月也伸出来,四掌相交,顿时汩汩温暖的气息传了过来,把明月包裹其中。
她仿佛沉浸于温泉之中,浑身舒服得想要睡过去,恍惚了一下,蓦的醒过来,顿时神清气爽,如从酣睡中醒来。
她睁开眼看看,好像过了很久,又像过了一瞬。
“师父,多久了?”她问。
两人靠得极近,她肌肤越发显得细腻如瓷,吐气如兰,口气清新而宜人,这是太阴炼形之功。
李慕禅笑了笑:“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我给你补了神,下次记得,莫再随便用秘术了!”
人身精气神三宝,真正关乎寿元的便是神,气与精皆后天,可以通过外力补充,神却是先天之物,很难改变。
李慕禅如今隐隐摸着门径,可以捕捉到神的踪影,延命术的根本就是以神续命,人命如一盏灯,灯一燃尽,则寿元则尽,神便是灯油。
明月笑道:“我知道师父在,自然不怕,师父,为何要救他?”
李慕禅笑着摇摇头:“真把他杀了,可不得了,这样挺好。”
“大爷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明月问。
李慕禅道:“昏迷不醒,成为活死人。”
明月吐一下舌头:“这么惨呀,那还不如死了呢!”
李慕禅笑了笑:“死与活毕竟不同,伤人与杀人也不同,他毕竟是大爷,我也没什么负疚感。”
明月嘻嘻笑道:“师父真是狡猾!”
李慕禅拍拍她肩膀,笑道:“这世上的事没有一件复杂的,但也没有一件简单的,怎么做很关键,一定好好想想,三思而后行绝不是说着玩玩的,是至理名言,要谨记切行。”
“是,师父,弟子知道啦。”明月笑道。
李慕禅笑道:“我要走了,跟雪娘她们说一声,家主若问,就说我没回来过。”
“我明白的,师父放心罢。”明月点点头,不舍的盯着他。
李慕禅摸摸她的头:“小丫头,我很快会去东楚的。”
“师父你要小心呀。”明月拨开他的手哼道。
“嗯,知道了。”李慕禅笑着收回大手,蓦的一闪消失了。
明月摸摸自己的头,皱皱鼻子哼一声,师父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真是气人!
*****************************************李慕禅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方府,然后往回走,虚空引气术与浮光掠影结合,化为一抹流光,这一次回到京师更快。
恰是清晨时分,秀儿穿着湖绿罗衫,腰间系着围裙,一个人正在院里收拾,忙上忙下,李慕禅忽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先生!”她露出笑容。
李慕禅笑了笑:“秀儿在忙什么?”
秀儿道:“我帮这些花盆挪挪根,先生这么快就回来啦。”
不过三天功夫而已,她还以为要很久呢。
李慕禅到了小亭坐下,笑道:“府里没什么事吧?”
秀儿来到亭西北角,那里放着一个红泥小炉,颇为精致,她弯腰蹲下,点燃红泥小炉开始煮茶。
她一边忙活一边道:“娘娘回府了,有位白公公过来找过先生。”
李慕禅神色一动:“娘娘?雪娘娘娘?”
“是呀。”秀儿一边点点头,一边拿团扇轻轻扇动,助其火势,想要快一些把水烧开。
李慕禅道:“可有什么事?”
秀儿摇摇头:“老夫人好像快到八十大寿了,娘娘向来仁孝,很关心,要亲自帮忙筹备呢。”
“唔,原来是这样。”李慕禅抬头望天,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尽孝道谁也无法指摘,皇上也会破例放行。
他脑海中闪过雪妃绝美的脸庞,心中情动如沸,恨不得马上见到她,可惜自己去收拾方怀仁,没能碰上。
他在沉吟中,水汩汩作响,冒出了白气,秀儿忙沏好茶端上来。
李慕禅接着茶盏,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虽然烫着了,内力护体倒没有受伤,忙放下了,叹道:“好啦,你去忙吧。”
秀儿裣衽一礼悄悄退下了,看出李慕禅有心事。
李慕禅对雪妃的感情与对众女都不同,复杂得很,既有肉欲又有激情,还有一丝霸占的心思。
对于大师姐温吟月,梅若兰,宫轻云,小圆,还有苏云云她们,则不是这般狂烈,而是柔和而淡雅,隽永无限,美妙无比。
与雪妃的感情,则是一团烈火,灼灼燃烧,伤人伤己。
************************************************************华灯初上,李慕禅从入定中醒来,内力再次精进,他信心十足,黑佛功的妙处无穷,不停的破碎虚空过程中,不断的提纯着他的内力,越来越纯粹。
他如今的内力虽与从前差不多雄厚,却精纯数倍,仿佛雾气与水之别,威力自然不可同曰而语。
他忽然生出强烈的冲动,想要闯一闯禁宫大内,去见一见雪妃,这个念头一起,再也遏止不住,越演越烈。
他想到便做,不理会有什么危险,想到此,他飘身出了小院,径直往南理禁宫而去。
大街上静悄悄的,已经是子夜时分,即使号称不夜城的京师,如今的人们也都睡去了。
李慕禅宛如一抹轻烟,在街中的墙角下飘掠,身穿青衫,与夜色融为一体,外人很难发觉。
转眼功夫到了禁宫之外,禁宫外围,四队御林军在巡逻,你来我往,交错而行,银色铠甲在熊熊火把下闪着光芒,将周围映得更亮,宛如白昼无异。
这般情形下,即使一只蚊子苍蝇想靠近,也能被看得清楚,李慕禅苦笑着摇头,真是固若金汤。
他们个个魁梧雄壮,精气神过人,都是军中精锐之士,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冷气,是杀过人所产生的煞气。
凡是杀过人的,胆量必被练了出来,下手狠辣果决,绝不会迟疑。
李慕禅停在远处打量着,又打开虚空之眼,俯看禁宫,寻找雪妃的位置,禁宫延绵数里,宫内宫殿数百至千,院落一幢一幢,一重一重,一般人闯了进来无异进了迷宫,莫说是刺杀,就是想认出路来也难。
他观察了半晌,凭着感应,找到了雪宫,位于整个皇宫的正北偏东,他看到雪妃正在榻上侧卧而眠,睡意正浓。
薄薄的锦被遮着曼妙的身子,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微喘细细,脸颊微微酡红,宛如海棠般娇艳。
无量光明心经所凝的光山,奥妙莫测,乃是一项神通,他能凭此而寻到她,若自己修炼高深,甚至瞬间即至。
不过这个境界对他而言还远得很,他需得更进两层才成。
他又仔细观看了一番,忽然一怔,脸色变了一下。
一个大殿里竟有一个老太监抬头望过来,目光穿过屋顶,与李慕禅的目光在虚空中相接。
这太监身形瘦小,老态龙钟,满脸的皱纹,动作颤巍巍,软绵绵,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会倒下去见阎王。
他正在擦拭一个书案,李慕禅扫一眼便知道这是皇宫的大殿,是接见外臣之处,老太监在擦拭的是龙案。
********************************李慕禅收回目光,心中惊异,天下间果然奇人异士无数,皇宫里也是卧虎藏龙,这老太监的修为极深,他所遇到的高手中,除了湖主冷无霜,再无人能及。
李慕禅心里冲动更强烈,见识天下的绝顶高手,不断挑战不断进步,成为天下第一,这样才不白来这世上一回。
他站在墙下的阴影里,双手结印,嘴巴忽然一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人们的精神却恍惚了一下,他趁机一晃,移形换位,瞬间到了墙里头。
这一下他用的是佛门的真言,震人心慑精神,他精神强大,配合真言却有莫大威力,虽不如武功强横,却胜在别有妙用。
他无声无息落到墙内,毫不停留,一闪身进入道旁一片竹丛中,落到竹丛里的假山上。
他乍一进去,迎面便来了一队人马,有十个银铠兵士,脚步无声无息,也没举火把,他们双眼锐利,能够黑夜视物。
李慕禅缩在一块石头上,与石头浑然一体,难分彼此,他施展的是缩骨功,把身体缩成一块石头,像是当初建假山时便有两块石头,他们的注意力没在这上面,一眼掠过,忽略过去。
待他们走出十几米,李慕禅无声无息的飘向对面的屋子,这间屋子空着,里面没有人气,李慕禅进入后,直接打开对面的窗户,钻了出去,到了另一边建筑群里。
宫里的建筑俯看下去,宛如一个圆形八卦,显然当初修建者是位高人,隐隐带有奇门遁甲之术,布成了一个迷踪阵。
不通奇门遁甲的人进来,顿时成了无头的苍蝇,转来转去越来越迷糊,最终还是要撞到护卫。
宫里也有两层,分为内外,宫外的则是外中之外,是第一层门户,他刚才经过的是外宫,是第二层门户。
待穿过了三条护卫线,才是穿过了第二层门户,达到了内宫,真正靠近核心的位置。
这里护卫更严密,不过多是女子高手与太监,这些太监修的是奇门绝学,剑起偏锋,对健康长寿无益,威力却极强。
这些高手虽厉害,却没能难住李慕禅,他使劲浑身解数,或佛门神通,或轻功,或各种奇术,终于还是越过了第三层,来到了雪宫前。
李慕禅心下激动,真是不易,好严密的防卫,若非自己,换了一人来,纵使武功再强几分,没有虚空之眼,没有直觉,根本进不来。
***************************************************************他停在雪宫外,皱眉打量着,心中泛起了警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