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特丹依然很冷,马斯河依然清澈,倒映着那座古怪的威廉斯伯格斜拉索桥。晨醒的水鸟扑啦啦的振翅飞起,颤动着空气中的海腥味道,斜睥着下方还在安睡的船只。城市正慵懒着,街上较少人行,偶尔有悄静的车辆驶过。
这是中央车站后面的一家旅馆,号称等级很高,设施却简陋的吓人。房间更是出奇的小,一张桌子、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橱就是全部,墙上还挂着台可怜的电视机,约莫有14寸的规格。
最敞亮的,要属那扇足足占了半面墙的大玻璃窗,即便拉着窗帘,亦遮不住越来越浓的金色光线从外面透进,照得屋子里也慢慢灿烂。
“叮叮叮!”
“叮叮叮!”
一阵脆响把褚青吵醒,精神恍惚,费劲的抻了个腰,又搓了搓紧绷的面皮。他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混身难受,瞅了瞅时间,早了点,可是睡不着了。
这房间临街,位置很烂,价钱要便宜得多,平时私家车还好,怕的就是电车,叮叮当当的闹个没完。
昨天下午俩人到的鹿特丹,本想住上次的铅笔筒塔楼,结果黄了。褚青装作是很熟,其实就知道固定的几处地方,出了这个范围立马蒙圈。幸亏有程颖,人家念书的时候作为交换生/一/本/读/小说.在法国呆了好久,生活能力压根不成问题。
因为此行属于自费,如果是他自己,自然能省便省,现在却带着小姑娘,再抠抠巴巴的就太过意不去了,他又不是没钱……于是,这货主动要求住豪宅吃大餐,玩啥买啥全都我消费。一副得瑟瑟的土豪操性。
而程颖呢,毕竟是程老头的闺女,嘴贱心善一样一样的,舍不得宰他,就随便挑了家旅馆。牌头挺大,说是四星级,但里面到底啥模样,谁不知道谁?
又略微躺了会,褚青终于起床,穿好衣服拉开窗帘。“哗啦”一下,阳光刺眼,世界透亮。
窗外正对着棵老树,不晓得啥品种,冬天了也没掉绿色,枝叶繁密。稍稍抬眼,便望到街心的草坪,丛簇中间闪耀着银光,那就是该死的电车轨道。
没急着出门。先给程颖打了个电话,确定她梳洗好之后,才汇合到一起下了楼。这片离hbf的办公地不远,步行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俩人都吃不惯当地的早餐,在路边小店随便买了点面包饮料凑合。
褚青已经跟她讲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获得葛文推荐,直接进入鹿特丹影展的主竞赛单元。现在是影展开幕前的两个月。正是选片人海量捞片,然后集中筛选的关键阶段。
估计没啥问题,《今年夏天》就是用hbf的资金拍摄的。这趟像回娘家一样。至于能不能拿奖,嗯,他对片子还是蛮有信心的。
程颖表示明白,并且叫他相信自己的沟通能力,绝对顺畅通透无尿点。不过她也有疑问,全世界有影响力的影展那么多,为毛非得来鹿特丹?
褚青耸耸肩,我倒想去戛纳想去柏林了,我特么认识谁啊?
好吧,市川尚三其实是条足够粗的大腿,妥妥的可以抱,但俩人没实质的互惠关系啊。他肯捧老贾,那是《站台》有日本资金注入,属于自家公司的作品,所以才卖力气。若换了旁人,丫就是一搞中介的,抽成抽的太狠,根本没赚头。
是,他是热爱电影,可不妨碍他作为一个商人的职业操守。
……
“砰!”
随着一声枪响,范小爷那张白嫩嫩的脸蛋猛地一颤,鲜血自太阳穴的位置飞溅,瞬间喷涂了半边面庞,顿如满枝的碎梅攒进了雪里,晕起了红嫣。
随后,她扑通的栽倒在地,干净利落,没有那种老套的慢镜头滥用,刻意去渲染悲伤哀戚的气氛。
与此同时,窦维亲手操刀的音乐响起,据他说这属于艺术摇滚,就是在摇滚乐中引用了古典音乐的片段,再杂糅到一块。
褚青和李昱也不懂,反正听着好听就行,特有颓靡衰败的鸡尾酒味道,跟电影风格非常搭调。
画面已定格,列出一行行的演职员表,葛文右手拄着腮帮子,仍然盯着屏幕不动。
程颖眨了眨眼睛,轻声唤道:“葛文先生?”
“哦,抱歉。”
老外回过神,拍了拍巴掌,叹道:“褚,我真是太惊讶了,你居然能拍出这样一部电影。”
“呃,我就是个制片人。”褚青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