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时候,雨季终于结束。战争的乌云依然笼罩在天空,奥斯吉利亚的战火似乎还没有出现任何突破姓的进展。
距离战场最近的无疑是亚美尼亚军区——当然了,在休斯总督叛乱之后,原帝国亚美尼亚军区已经正式更名为亚美尼亚自治领了,而在未来,这里可能会更名为亚美尼亚王国。
整个亚美尼亚在战争开启之后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工厂。因为拥有大陆最好的铁矿,亚美尼亚的铁器兵甲一直冠绝大陆,而在这种战争士气,整个亚美尼亚区的所有的工坊都几乎开足了马力,全力生产军械军备。
大批的平民被征调去矿山劳作,开采量达到了战争前的三倍,每天从各个矿区运输往各地的矿石运输车络绎不绝,工坊里的烟囱几乎不分白天黑夜都是那么永远的冒着黑黢黢的浓烟,工匠们几乎都没有了休息的时间,轮班交替着,挥舞着铁锤,将一件一件的武器一套一套铠甲生产出来。
亚美尼亚的军区政斧,接到了无数的订单,都是来自于大陆各地的军法总督们递交的。订购的武器和军械的数量,既便是整个亚美尼亚区所有的军工作坊都不眠不休的开足马力工作,只怕也要做到三年之后才能全部完成。而大笔大笔的定金,也直接搬进了库房里,或者换做了大量的粮食,从邻郡运输而来。
以亚美尼亚首府美里卡城为中心的四个城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召军队的行动。
可以这么说,整个亚美尼亚军区,已经变做了一个巨大的兵营……※※※美里卡城的街道上,已经不见了昔曰的繁华。昔曰这里是通往奥斯吉利亚的必经之路,也是距离奥斯吉利亚的一座最大的城市,往曰无数南来北往的商团都要从这里经过,给城市带来了繁华的气息。而此刻战争开启之后,商路断绝。再也不见那大街上马车穿梭的繁华景象了。
倒是一队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紧张的奔跑着,还有大批大批的护卫领着各种大队的运输车辆从城里进出。
**夫.达克斯就坐在一家临街的酒馆,看着窗外的大街上,几个骑兵飞驰而过,马蹄践踏得上残留的雨水四溅。奥斯吉利亚的军情几乎每两天就送回来一次,而大量的运输补给也都从美里卡这里调集运送上战场去。
战争时期,城里几乎看不到什么闲杂之人。而且,休斯总督还下令征收战争附加税,其中,光是进出城的城门税就提高了三倍以上。
**夫达克斯感觉到了酒馆老板不时朝着自己投来的战战兢兢的眼神。
他很能理解这种眼神里担忧的含义。
此刻的**夫达克斯,已经不是前些天在燕京海港区里秘见古罗时候的那副码头苦力搬运工的装束了。
他穿着一身鲜亮的黑平甲,这是原本是标准的拜占庭军队的制式低级军官的铠甲,只不过铠甲上原本象征着帝[***]队的鹰头徽章的部位,一枚奇特的徽章图案取代了原来的位置——这是一个典型的叛军的装束。
因为叛军多大数十家,几乎每一个叛军的总督都拥有一个读力的徽章。而此刻,亚美尼亚城成为了距离前线最大的补给据点,这里每天都云集了大陆各地各路叛军势力派来的各种信使,军使等等闲杂之人。**夫达克斯身上穿的这套衣甲,是他昨天晚上进城之前,在城西的树林里,伏击了一个叛军的军使之后夺来的。
这徽章代表了大陆东南地区的某一个特玛军区总督的势力,而原来这套铠甲的主人,是被派遣来的联络军使,可惜现在已经躺在城外的树林里喂狼了。
这些天,美里卡城里这种各地来的军爷实在太多了,这些家伙怎么说都盯着亚美尼亚的盟军的头衔,来到这里之后,自然受到了亚美尼亚方面的款待,别的不说……下馆子吃饭不给钱之类的恶举,早已经成为了全城各家店铺最头疼的事情了。
这些各地的军爷们每每吃完饭了之后,把刀子一亮,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老子是你们亚美尼亚人的盟友,在前线帮你们出生入死打仗,这吃一顿饭的小事情……”
每到这种时候,看着对方凶狠的表情,看着对方手里雪亮的刀子,老板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苦笑的应上一句:“不敢请大人掏钱,这一顿饭,小店请了吧……”
虽然也有个别脖子硬的店家,可几次冲突之后,亚美尼亚里的城防军都明显不想节外生枝,在这种时候也不愿意为这点小事情得罪盟友,最后,几天下来,城里营业的店铺就一下减少了三成多。
这家酒馆距离城中很近,原本这条大街也甚是繁华,酒馆的两层楼,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几乎能将整条街都尽收眼底。
**夫在露台旁的窗户里喝光了一瓶酒,最后才收回了远眺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老板那张愁眉苦脸的脸庞:“结帐!”
这老板暗叹了口气,赶紧堆了笑容走上来:“不敢收您的钱,小店请……”
啪!
一枚帝国金币拍在了桌上,**夫达克斯走过老板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着留下了一句:“我家里,从前也是开酒馆的。”
走出门来到大街上,**夫上了马,沿着大街走了会儿,在城中转到了几乎快天黑的时候,来到了距离城中总督府最近的一条大街上,找了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旅店,进门就拍下了一枚金币:“住店!”
他要了一间临街的房子,进了房间之后,随手丢给了店里的伙计几个铜板,然后在那店伙计的耳朵旁嘀咕了几句,那店伙计顿时会意,露出猥琐的笑容来,连连点头出去。
傍晚的时候,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就被领进了**夫达克斯的房间里,随即美酒佳肴流水一样的送进了屋子里,**夫达克斯又给了赏钱,吩咐不许人打搅。
整整一夜的时间,就听见房间里都是饮酒嘻笑的声音,不时的传来男女调笑笑骂的动静,让待在楼下的伙计们听了,忍不住吞着口水,心中暗骂一句:“外地来的乡巴佬……”
可谁也不知道,此刻在房间里,**夫却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粗布的包包,抽搐一根黑糊糊的管子,拧开之后,从里面到处一个透明的薄卷来,小心翼翼的展开,又用温酒浸泡了会儿,然后仔细的贴在了脸上,不多会儿,他站在镜子前,原本那张略微有些阴柔的脸庞就变做了一张浓眉大眼的粗犷汉子的模样。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早已经衣衫不整的在房间里的床上滚作一团,满身的酒气,满脸潮红,只是双目眼神明显有些空洞茫然,互相的嘻笑搂抱,不时的发出各种动静。
**夫又小心翼翼的用一把细细的小刀,把自己的头发鬓角做些修剪,然后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两个已经玉体横陈的小妞,叹了口气:“唉,看来这次那黑心商贩没坑我,给的迷幻药成色很好啊。”
说着,他凑上去,伸手在两个女人丰满的胸口各抓了一把,然后似乎很惋惜的叹了口气:“两个妞儿,你们自己玩儿得开心吧,可惜我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两位,别停了,动静再大一些哦。”
说着,似乎很是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双飞啊双飞,就这么擦肩而过……部里那些家伙真该给我加薪。”
天黑的时候,一条人影从窗户外悄悄的溜了下去,顺着墙根落在地上,仿佛一股轻烟一般在街头飘过。
悄悄的来到了位于总督府外的大街上,人影很小心的贴在了墙根,**夫手里提着一条仿佛毯子一样的东西,站在墙根上,将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体上,那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盖在身上之后,他整个人身影的颜色就和这墙壁完全融合为了一体,如果不凑近了仔细看,就根本看不出来。
“第一班一刻钟,然后两班,中间又半刻的间隙……”
**夫达克斯心中默默的计算着,一队一队的巡逻士兵从他身边走过。
终于,在等到了第四队巡逻士兵走过之后,他忽然就从墙角里窜了出来,就仿佛一个影子,这么大摇大摆的跟在了巡逻士兵的身后十多米处。
夜晚看来,他就仿佛是一条幽灵,如果巡逻士兵之中此刻有人回头的话,只怕一定会惊恐的以为是看到鬼了。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胆大包天的跟着巡逻队走在后面,仿佛就算准了这些家伙不会回头。一路往前走了大约两百多米!
此刻巡逻队已经快走到了路口,迎面就是总督府侧门的守军,可偏偏那些守军的视线被巡逻队给挡住了,反而看不到紧紧跟在巡逻队身后的**夫达克斯!
这是一个几乎危险到了颠毫的角度,一个侧面的角度恰好形成了对面总督府侧门守军的视线死角,达克斯大摇大摆的跟在巡逻队身后又走了十多步,最后一闪身,贴到了墙根下去,身子一闪,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总督府的院墙高达六米,还设置了几个了望塔楼,**夫却恰好在侧门旁翻过去,躲开了周围的塔楼。翻墙落地之后,他解开了身上的毯子,里面的装束已经变成了一个穿着亚麻袍子的仆人的模样,飞身窜进了花丛之中,他的步子如同猫儿一般的灵敏轻盈,当跑进了第一重院子之后,他才从墙上跳下去,忽然就听见了一阵动静。
抬头一看,院子里,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正弓着身子,虽然是趴在地上的,但是看上去只怕都快到**夫的腰部的高度了,一双绿色的眼睛瞪着自己,嘴巴半张,满口森牙,还有滴滴答答的口水落在地上。
这是一只大犬,竖着耳朵,虎视眈眈的盯着**夫。
**夫叹了口气,飞快的从身上的那个包包里摸出了一个皮囊撕开丢在了地上,顿时一股臊臭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那大狗忽然就伸头过去在地上凑近了那皮囊嗅了两下,顿时呜呜的低声叫了两声,掉头就跑到了墙角,庞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双股夹紧,连尾巴都耷拉了下来,呜咽的声音里满是畏惧。
“妈的,这可是老虎鞭泡的好东西啊,还能壮阳呢……”**夫有些可惜的摇头,不再看那条狗,大摇大摆的从侧门跑了进去。
进了门之后,他又从那个包包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来……他那个包包里也不知道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这次摸出来的却是一对儿圆形的镜片,又从里面逃出一小撮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粉末来,涂抹在了镜片上,将镜片架上了鼻子。
顿时,从镜片里看去,原本黑黢黢一片的视线里,就变成了一片的绿色光亮,视线顿时霍然亮了起来,一切都变得清晰真切!
黑暗之中,走廊地上的套着铃铛的绳索,还有门口的活动木桩弄下的示警的机关,都落在了**夫的眼睛里。
他很轻松的绕开了这些地方,在走廊口的时候,翻身上了房梁,望着更里面的一重院子,等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就看见从原本黑糊糊的花圃后面,绕出了两个身穿侍卫服侍的暗哨来。两个活动暗哨离开了岗位,正要换一个地方去守护,**夫已经用手指轻轻的弹出了两个小小的木球,那木球滚在了两个侍卫的脚下,顿时里面就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两个侍卫毫无反映,咕咚一下,同时倒在了地上。
**夫跳了下来,立刻过去将两人拖进了花圃里,然后等他从花圃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侍卫的装束了。
“进是进来了……可是,该从哪里最先开始放火呢?”这个家伙摸着下巴,眼神里闪动着阴柔的笑意……※※※“姐姐,快一点!”
艾德琳抓着两把灰土在自己脸上抹了几下,可扭头却看见黛芬尼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忍不住焦急道:“你怎么不动?”
黛芬尼看着艾德琳满脸灰土,轻轻叹了口气:“艾德琳,没有用的,我们已经跑了七次了……”
“可是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艾德琳摇头:“我这次的计划应该有很大把握成功的,我们只要……”
“坐下。”黛芬尼指着旁边的椅子,拉着艾德琳坐在了身边,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丝巾,脸上有些爱怜的神色,轻轻的将艾德琳脸上的灰土擦了擦。艾德琳有些不满,这灰尘自己好不容易擦了上去,当下就用力扭动脑袋,试图躲开黛芬尼的手。
黛芬尼的眼波温柔,望着艾德琳,终于幽幽一叹,伸手捉住了艾德琳的手,低声道:“你听我一句话,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已经跑了七次都没能得手,换做是普通的俘虏早就被处死了。那个休斯却没有害我们,只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但是如果真把他惹火了……”
顿了顿,黛芬尼低声道:“况且,现在我们就算跑了,又能去哪里?燕京被围,我们是回不去的了,北方奥丁人也入侵了,你的那个叫夏亚的朋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而且,我……和你说一句实话,我是不打算走的了!”
说到这里,黛芬尼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
“什么?!”艾德琳惊呼一声,霍然跳了起来,指着黛芬尼:“你,你,你不会是想真心投靠休斯那个老色鬼吧?!”
听艾德琳口中冒出“老色鬼”这个称呼,黛芬尼脸色一红,她如何不知道休斯对自己眉毛的觊觎,随即脸色一板,凝视着艾德琳,沉声道:“你真的这么看我么!我的父亲是米纳斯公爵,现在又是克伦玛家族的儿媳,怎么会委身投敌!”
“那你……”
黛芬尼摇头:“我……我打算刺杀休斯。”
“不行!”艾德琳立刻一把抱住了黛芬尼,急忙道:“你可别抱着这种念头!你,你……”
黛芬尼神色从容,缓缓道:“我今天听说,前线战况僵持,休斯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我猜测,只怕最多这几天,休斯就会派人把我们再接到前线去了,到时候……他,他只怕就会忍不住要,对我……”
说到这里,这位美丽的太子妃忽然脸庞一红,双脚漂上两团红晕来,顿时娇艳无匹,只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绝然:“此人是国之巨贼,平时要想除他,是千难万难,可如果他真的对我觊觎,那么我自然有机会可以……”
她说到这里,就闭上了嘴巴,只因为后面的话实在有些不堪,不用说出来,大家也心知肚明了。
那休斯总督一贯以贵族风度示人,所以既便俘虏了两女之后,也一直优待。虽然摆明了对黛芬尼的美色很是动心,却一直不曾染指。但是难保他最近眼看战况僵持,心情烦躁之下,还会保持之前的那样的伪装。
黛芬尼的心思倒也不难猜。她必然是想假意屈服于休斯,以身侍贼。她天生绝色,容貌倾国倾城,更是帝国贵族之中公认的第一美人。只要假意屈从,倒是有机会接近休斯……纵然休斯为人再机警小心,但是男欢女爱,人伦大欲之时,还能保持几分清醒?
艾德琳呆了会儿,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黛芬尼的声音很轻,她那美丽的脸庞一片恬静,只是眼神里却含着几分死气:“我既然嫁如皇室,就早已经认命了。我们这样的女子,除了天生的一副美丽的外表,还有什么资本呢?说一实话,我早已经不怕死了的。这些年来,我也早就活得够了,如果最后能和休斯同归于尽,也算是我对家族,对皇室尽了忠诚之心。不过是临死之前让那个巨贼玷污我清白而已,不过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惜的!”
艾德琳只觉得心中巨震,口中只是连连说“不行”,可到底哪里不行,为什么不行,却说不出一个道理来。她从小在皇族长大,这种豪门之中的女孩子,早就有了为家族为大局随时牺牲的觉悟。似乎从这么说来,黛芬尼的想法也不能说是不对,但是……以艾德琳心中所想,却觉得,黛芬尼抱着这种念头,除了牺牲自己的伟大之外,只怕更多的,却是一种对生命了无牵挂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