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了解，要想知道一条胡同的详细情况，居委会比街道和派出所都管用。</p>
这两个部门想开展什么工作，谁也离不开居委会的配合。</p>
最基层的单位嘛，又时时刻刻处于人民中间。</p>
谁家刚吵过架，谁家婆媳关系不好，谁家几门亲戚就没有不知道的。</p>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咱们国家最管用，最可靠的民间信息调查来源。</p>
办事态度也认真，比什么“东厂”、“锦衣卫”效率高多了。</p>
可就是有一样，居然从来没人重视过这一点。</p>
也没人想到要把居委会大妈掌握的信息，在商业领域加以运用。</p>
其实这帮老太太都挺好打交道的。</p>
普遍来说，你只要能让她们产生信任，过了她们“政审”这关。</p>
嘴再跟得上，多说点好听的，她们就可热心，愿意帮你的忙了。</p>
如果再给点儿小恩小惠呢，那更了不得了，简直对你比亲儿子还亲。</p>
所以具有远见卓识的洪衍武首开了这个先河，一下子就取得了显著的成就。</p>
七月初的时候，他穿的人五人六的，手里拿着房管部门的政策条文。</p>
先后跑到“前海”、“后海”和南锣鼓巷这几个重点地区溜达了几趟。</p>
假借替朋友找房的名义，也就试着跟六七位“居委会大妈”搭顾了一下，然后给人家留了电话。</p>
没想到这一月之内，就有一半回了信儿，最后还成交了两套房。</p>
第一套是“什刹海”不那么正规的小院，才二百五十多平米，六间房。</p>
应该是过去大户人家的一个小偏院儿，后来落败了，是给切零碎了便卖的。</p>
如今的具体情况是这家房主要回房没多久，看房子被糟践得不行，也无力翻修，正发愁呢。</p>
跟老邻居这么一唠叨，说就这破房我要什么要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呢。</p>
得，也就被居委会这位给知道了。</p>
第二套是南锣鼓巷临街的三间房。</p>
这房主是母亲去世了，继承的遗产。</p>
因为他自己有房住，就把这几间房出租给一个沪海来的裁缝吃房租了。</p>
本来想着弄点活钱儿，没想到反倒给自己找了事儿。</p>
因为房子年久失修，处处有毛病不说。沪海人也有点过得太细了，忒较劲。</p>
像屋里漏水，墙角返潮，灯泡不亮，窗户漏风，烟囱堵住了，自来水不冲，外带闹耗子。</p>
无论什么大事小情，都得给房主挂电话。</p>
半年下来，搞得房主烦不胜烦。</p>
一算账，要修房，那点房租屁也不顶，自己还得搭钱。这又是何苦来的呢？</p>
结果就为了这些事，沪海裁缝和房主吵了好几次，最后就闹到了居委会。</p>
房主搭不起工夫，说反正修房我不干，要么你凑合用，要么退你钱，你走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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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沪海裁缝还不干。</p>
这样当居委会这位认识了洪衍武以后，就跟房主说了。</p>
“你不如把房卖了得了，让别人愁去不完了。”</p>
这么着，两套房妥妥到了洪衍武手里。</p>
至于价钱？那真是白菜价。</p>
这是因为当时人们认知本身缺乏经济头脑，又好面子，耻于言利。</p>
另外房管所的房屋评价办法极不合理，当时房屋价格水平比房屋实际建筑成本普遍要低50%以上。</p>
像什刹海小院是“合瓦”房。</p>
如果算折旧，每间房造价也应该是1652元，可售价官方规定只能是645块。</p>
南锣鼓巷的“灰瓦”就更低了。算折旧造价应该是951，可售价官方规定是204块。</p>
这么算下来能有几个子儿？百分之六的契税更是微乎其微。</p>
所以洪衍武真捡了个天大的便宜。</p>
像他因为心里不落忍，私下里又额外分送了一台彩电，一台洗衣机给两位房主的行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有良心的义举了。</p>
那是板上钉钉的大好人啊。</p>
甚至就连沪海裁缝和两位介绍人居委会大妈也都落着了好处。</p>
洪衍武自己把裁缝的后半年租金给退了，说好让他白用房到年底，到时候换地儿。</p>
而按照“成三破二”的规矩，两位大妈的“佣金”自然也是少不了的。</p>
尽管都扭捏推让了一番，但没人跟钱过不去，最终还是装进了兜里。</p>
真不能不说，房产过户手续一半完，那是人人尽欢颜啊。</p>
像一锤子买卖的房主，和那沪海裁缝咱就放过去不说了。</p>
关键还是那两位大妈，那坐在饭馆里吃请都是一个做派。</p>
都是一边筷子捞肉往嘴里塞，一边用流油的嘴跟洪衍武满应满许着。</p>
“你这小伙子，办事真靠谱。瞧瞧，这还让你破费请客。客气什么啊？应该大妈请你才对……”</p>
“咱都是应当应份的，有什么可谢的？好好，今后再有什么事你就言语，只要是这片的事儿，找我就行……”</p>
“什么？还想问房子啊，哦，同学要结婚没地儿……”</p>
“行行，只要是按政策来，怕什么？告诉你，我就是街道，街道就是我，只要有消息我一准通知你……”</p>
“哎，劳你一下，麻烦把那碗扣肉给我推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