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真不是白说的!没一点信口开河!
外院的桃花和内院的“西府海棠”,都已经过了花期。确实已经没了春天里姹紫嫣红的美景。
而且为了修缮游廊,本来爬满了游廊顶部的“紫藤”也被砍掉了一多半。长了数十年的老藤不但没了往日的清新雅致,反而颇显狰狞。
但这些遗憾,却又被焕然一新的房屋和乐趣盎然的生活情景,给彻底地弥补上了。
此时正当落日西沉前的最后一个小时,天色虽然尚亮,但阳光却已开始变得柔和,变得妩媚动人。整座发出馥郁的草木气息的庭院,都被一起染成了橙黄色,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
这种情景简直可以入画,既令人心旷神怡,又呈现出一种令人怅惘的魅力。
但这并不算什么,因为景物再美也只是衬托,院子里的人,才是真正的重点。
当洪衍争夫妇抱着半岁大的孩子和洪衍文才一走进阔大的庭院,他们首先看见的就是洪禄承和王蕴琳正乐悠悠地一起坐在西墙下的石桌旁喝茶。
老两口身后是一株开着紫花的丁香树。桌子上面除了摆着茶具,还有一盆鲜灵灵的红樱桃和一盆白桑葚。一切容器都是粉彩的老物,一看就透着那么惬意和自在。
洪家的子女都是有规矩的。第一件要务自然就是上前行礼,叫爸叫妈。
可正当他们几个刚要走过去,就听东边偏厦一声门响,两个女孩子推门先后而出。这一下就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是洪衍茹,跟在后面的是“糖心儿”。看见他们都笑着招手。
最出奇的是她们手里都端着个搭着湿毛巾的白搪瓷盆,就连头发也都是湿漉漉的。看着如出水芙蓉一样,竟然是刚洗过澡。
家里居然还真的能洗澡了?难道老三真买了锅炉?
洪衍争对此最为惊疑。
可他这疑问还没有弄明白,内院里那二层的阁楼下边又有人叫起来了。
“三叔!亮了亮了,漂亮漂亮!”
“泉子叔!再往左边一点!对,左边!”
大家伙儿再齐齐往西边一张望,就看见内院高耸端庄的阁楼底下,洪钧正仰头拍着巴掌,跳脚大赞。
而二层阁楼上是洪衍武和陈力泉正在阁楼的屋檐下挂着灯笼,并把一个个灯泡接上去。
电线肯定是早就布好的,显然楼上还有分置的电源开关,所以木阁楼的四个角,三面挂好的米黄色的冬瓜灯笼都亮了。眼下仅剩下最后一面,俩人还在忙和着。
此情此景,与那壁上的“百子嬉戏图”的内容搭配一起,图应景,景衬图,家庭和睦、其乐融融。
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感到温馨、祥和,与一种莫名的激动。谁又能不爱这样的画面呢?
在这种情况下,洪衍争、徐曼丽、洪衍文无一例外,脸上的眼睛都找不到适当的归宿了。破天荒第一次忘了礼数。
最后还是洪镒先闹着朝爷爷奶奶张开了小手,洪衍茹又带着“糖心儿”先过来跟他们打了招呼。他们才如梦初醒似的意识到自己的疏漏。赶紧跟“糖心儿”客气了两句,就挨个来见父母,不免都有些脸红。
父母倒是没介意,特别是王蕴琳,她今天不但很高兴也很理解。就跟子女们笑着说,“你们眼睛不够用是正常的,我们谁刚来,也同样是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摆呢。今天不着急吃饭,东西都是现成的。只是小武和泉子还要且折腾一阵呢。待会儿屋子底下也都要挂上灯笼。你们要是好奇,就先去屋里看看吧。看过了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言过其实了。对了,这里真的能洗澡,老三给每个人都买了新盆新毛巾,你谁愿意,都可以马上洗一个痛快的热水澡。这倒真是应了节了……”
得了母亲的话,那洪衍争他们几个还忍得住啊?把洪镒一交到孩子爷爷奶奶手里,马上兴高采烈,都各个屋子去转。
而这一看,更是大大惊喜,由衷地感到大开眼界。
先说那一大四小五间正房。
正中是中堂,两边可以做卧房、书房,布局上中规中矩,本来没什么可说的。
但洪衍争几个一进屋就注意到,中堂两旁各有一扇极讲究的八屏雕花落地隔扇,为这间大厅营造出极为华美的气派。
再近前仔细一看,更了不得。他们仨居然发现这雕花隔扇不但木料上乘,雕工一流,最绝的它不是死的,是活的,能移动。
一旦把两旁的雕花隔扇彻底打开,中堂和两旁的房间就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大间,足能摆下七八桌的酒席。
其实这些隔扇就是洪衍武头几天“信托行”里买到的好东西了,也是南方通常被称为“碧纱橱”的隔断结构。
由于这些隔扇棂条分内外两层,旧时采用夹纱做法,纱或为乳白,或为淡青,或为碧绿,颜色既艳且雅,其上还可请丹青妙手题诗绘画,咏梅颂竹,翰墨飘香,风雅备至。所以才会得了这个俗称。
不能不说这个设计堪称古建装修范畴的神来之笔,一下就让空间的延展性和实用性大大增强了。哪怕在当今,都很少有这么有灵性的设计。
洪衍文首先就赞巧妙。徐曼丽也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