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p>

还是江辰主动打了声招呼，没有积怨在心的讥诮，也无今非昔比的张扬，笑容平和而礼貌。</p>

艾母欲言又止。</p>

“你好。”</p>

艾父代为开口。</p>

江辰只是和艾母通过一次话，从谈恋爱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和艾父接触过，但对方似乎也知道他的存在。</p>

应该是下意识的动作，打招呼的同时，艾父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旋即道了一句。</p>

“这次，谢谢你了。”</p>

透着理所当然的感激，以及不知为何的愧疚。</p>

艾母长得并不凶恶，毕竟能够生出艾倩这样的女儿，样貌肯定不差，这位曾经对江辰横竖不满意的女人此刻眼角泛红，默不作声。</p>

在得知女儿患上白血病这个晴天霹雳的同时，想必也了解到了女儿在京都住院的原委。</p>

“都是同学，应该的。”</p>

江辰仿佛曾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安慰道：“叔叔阿姨不用太过担心，艾倩已经经过了手术，手术非常成功，马上就可以健康的出院了。”</p>

匆匆飞来的艾父艾母情绪平复了些。</p>

“这么大的事，你都想瞒着，要是有什么……你让我和你爸怎么活下去！”</p>

艾母又忍不住看向女儿，虽然手术成功，但是看着女儿消瘦的面容以及多余的帽子，又忍不住悲从心来。</p>

“告诉你们干什么？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吗？”</p>

艾倩轻柔一笑，“妈，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p>

想到女儿承受的痛苦与内心煎熬，艾母又抹了下眼泪。</p>

“在飞机我就叮嘱你，见到女儿不要哭哭啼啼。楚茵也说了，手术很成功。”</p>

艾父艾母会得到消息，想必是魏楚茵透露的。</p>

当然。</p>

她应该也是被迫。</p>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完全瞒得住，即使艾倩再怎么撒谎，作为父母，肯定也能察觉出不对。</p>

“是的，叔叔阿姨，医生说了，艾倩的病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p>

魏楚茵安慰道。</p>

“可是……”</p>

艾母悬着的心依然难放下，有多少家庭能够碰到这样的事，难免乱了方寸。</p>

“我听说，白血病治好了，日后也还有复发的可能……”</p>

“胡说什么！”</p>

艾父立马训斥，打断妻子的话。</p>

艾倩并不介意，经历这次的生死劫难，不仅身体遭受了摧残，心志也经历了巨大的锤炼。</p>

“概率问题，只要是癌症，都有复发的可能，可是我已经和死神过了次招，即使它卷土重来，我也不会怕了。”</p>

艾母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p>

“叔叔阿姨，你们聊，我先回去了。”</p>

“等一下。”</p>

这次叫住他的不是艾倩，而是艾父。</p>

“我送你。”</p>

面对江辰的目光，艾父挤出笑容。</p>

长者的好意，不好回绝，江辰点了点头。</p>

两个男人离开病房。</p>

“他真是那会和我讲电话的那个男生？”</p>

艾母询问。</p>

艾倩点了点头，没有埋怨，淡淡笑道：“和妈想象中，一样吗？”</p>

艾母沉默，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他为什么还要帮你？”</p>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心太善良了。应该是怕我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心里会过意不去吧。”</p>

艾母神色复杂，想起自己当初的偏见，内心一时间百感交集。</p>

“人家拯救了我们全家，我们全家人都应该感谢他。”</p>

硬币有正反两面。</p>

人也是一样。</p>

楼下。</p>

艾父掏出包烟，递一根给江辰。</p>

“谢谢，我不抽烟。”</p>

江辰礼貌拒绝。</p>

艾父于是自己将烟点燃，烟盒重新揣回口袋，“听说这个医院是你朋友开的？”</p>

江辰点头，“嗯，算是投资人。”</p>

“要不是因为你，艾倩这次恐怕迈不过这道坎……”</p>

艾父嗓音低沉，抬起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抽烟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p>

作为父母，哪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比起母亲，父亲的爱，要更为深沉。</p>

他心里的恐慌，应该不比妻子少，只不过男人这层身份，让他没有将真实情绪暴露出来。</p>

“应该花了不少钱吧。”</p>

艾父吸了口烟。</p>

“还好，我朋友投资这家医院，也不是为了盈利。”</p>

艾父当然视作客套话。</p>

“艾倩瞒着我和她妈，应该就是不想给我们增加负担，可是她是我们惟一的孩子，如果失去她，钱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作用。”</p>

在这件事上，江辰确实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可是对于正常家庭，一场重病，首先带来的就是经济上的塌陷。</p>

多少家庭就是因为治病倾家荡产。</p>

多少人就是因为钱放弃了治疗放弃了自己的生命。</p>

艾父一只手吸着烟，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出来一张银行卡。</p>

“我和她妈来的急，所以只把家里存的钱带来了，这里面有四十六万，我知道不够，接下来我会尽快想办法。”</p>

说着，他把卡塞给江辰。</p>

四十六万。</p>

应该是艾倩家庭的全部积蓄，对比其他家庭，一口气能拿出将近五十万的存款，已经不算少了。</p>

“叔叔，我和艾倩已经谈过了，治病的钱，她将来会还给我。”</p>

江辰没接。</p>

“有什么区别。你放心，就算去借钱，我也不会让你出钱又出力。”</p>

“叔叔，你的钱我不能收，你真要给的话，就让艾倩来给我吧。”</p>

看出这孩子的坚决，艾父没再继续勉强，他慢慢放下手，捏着那张存放一辈子积蓄的卡，深深吸了口烟。</p>

“江辰，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在这里，代表艾倩的母亲，真心的向你道声歉。”</p>

“叔叔，我真的没有怪过阿姨。我完全可以理解阿姨的心情，如果我真的因为当初阿姨反对我和艾倩在一起而耿耿于怀，我今天就不会在这了，您说对吗。”</p>

看着那张年轻而温和的笑脸，艾父默然不语，点了点头。</p>

“不用送了，您上去吧。”</p>

艾父停下，嗓音略带沙哑，再度道了声。</p>

“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