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君笑呵呵的注视着面前赤发黑袍人。</p>

“从老夫这里说出的话，你信吗？”</p>

“不信。”</p>

“不信为何要问，难道是好奇？”</p>

“不好奇。”</p>

“那为什么还要问龙鳞是何物，莫不是想要老夫给你解答，好据为己有。”</p>

“既是我缴获来的，何来据为己有之说。”</p>

“那到底是什么？”</p>

“是害怕。”</p>

“害怕？”东海君浑浊的龙目当即闪烁两道光芒。</p>

尊者的威仪就像是高山般，只要坐落在那里，不管是看到还是听到，对山总是敬畏和敬仰的，这就是‘名山’的强大，不需要别人讲述山的历史，不需要人解释山到底存在了多久，有多高。</p>

只要山还在，一切就都还在。</p>

而此刻，山动摇了。</p>

比看到身为器灵的涂山君修为提升，比知道魂幡即将成为道兵还要动摇。</p>

因为他听到一个战胜他这位尊者的巅峰大真君说害怕。也许这只是个玩笑罢，一个足以让尊者也感到莫名其妙的荒谬的玩笑。</p>

因为，这样的生灵，不该说出‘怕’这个字。</p>

至少不该这个时候说。</p>

人当然会怕。</p>

强如东海君，星罗顶尖修士，尊者之位，坐拥东海六域。</p>

突破化神之后，横渡壁垒，穿星罗抵达东荒大境。这样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但是他从来不跟别人说自己会害怕。</p>

他是东海君。</p>

他不能怕，也不会怕。</p>

看着面前黑袍人严肃的神色，东海君突然觉得，好像这并不是个荒谬的玩笑，这个人说的很郑重，也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此时，东海君同样跟着严肃了起来，凝重道：“你……”</p>

“老夫原先觉得败于你手，是因为老夫重伤迟暮，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二三。你和太乙运气好，恰好碰到老夫。”</p>

“是神通不敌天数，这才被你所败。”</p>

“如今看来。”</p>

“老夫败的不冤。”</p>

涂山君低眉垂目的盯着酒盏，琥珀色的酒水像是寂静的湖面，倒映着他的双眼。</p>

他的眸子像是两颗黑红色的宝石，只是绽放着该有的光泽，这种光泽没有闪耀也没有黯淡，寻常、平常，没有变化。</p>

也不需要变化。</p>

冷硬的像块石头。</p>

东海君道：“但这样活着，不觉得太累了吗？”</p>

“活生生的人，非得活成块铁。”</p>

沉默。</p>

涂山君缓缓起身走到了酒馆的门前，抬头看向远方，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回首大城，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嬉笑怒骂声阵阵，卖货吆喝传来，风声人声烟火声。</p>

哪怕他明确知道这些都是假的。</p>

微微侧首，涂山君淡然一笑：“我若软了，谁来替我？”</p>

说着，他一步迈入面前的街道，消失在阳光之下。</p>

东海君怔然，同样起身，走到了小酒馆的门外，沐浴在阳光之下，东海君当然知道这阳光和春风都是假的，这座大城也是。</p>

知道是假的，才会是这样的反应。</p>

他突然觉得黑袍人很可怜。</p>

守着一座假的城池，虚假的天地。</p>

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听起来也像假的目标。</p>

假的就是假的，不会变成真的。</p>

“仙？”</p>

“假的！”</p>

……</p>

“真的假的？”</p>

“当然是真的！”正座高坐的修士一拍扶手，朗声道：“数百年不变的棋局，这一下子又开始有了变化，我就说，总得有新的修士进来才好，不然总是维系着原来平衡的状态，没得道理。”</p>

“那，掌门的意思是？”</p>

“慎重！”</p>

那高大的修士站起身来高达九尺，像是一尊铁塔，豹头环眼，宽厚的肩膀上蹲着一只绿龙，绿龙自然不是绿色的龙，看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珠子也知道品种，该是爬虫一类，长相比较怪异。</p>

这位自然就是吞云七域之北，御兽宗的现任宗主了。</p>

长了个五大三粗的模样，要是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是横炼出身的，又或者是体修一类，实则人称幻灵大真君，乃是出了名的幻术高手。伴兽换心龙，与之同等境界，这就是御兽宗可怕之处，伴兽与修士的修为相差并不大。</p>

“慎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