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夜,断魂时。
配上这漫天的低沉与肃杀,再配上这满地血水和尸体,配上这一双双惊恐又绝望的眼睛。
玉面判官看来,是极其的美丽。
而百里流年,则是极其的平静。
哪怕这死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始终平静的无波无澜,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的不稳。
他就那样屹立在滴水檐下,看着雨水冲刷着血水,闻着风里雨里弥漫的血腥味。
玉面判官暗暗冷笑,递了个眼神给两个兵头子,继续。
两个兵头子会意,二话不说又是拖来一对母子。那阵势,干脆利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和前面两次不同,这回他们没有直接要命母子的性命,而是留了一口气,再回眸看向百里流年。
其中一人,道:「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摊上这样一个人。
但凡他肯认罪,我们兄弟又岂会与你们为难。」
话音刚落,那孩子到底经受不住痛处,哭着喊着望向百里流年,他不信自己的爹真能这样无情。
道:「爹……救我,救我……我好痛,好痛。」
这回,百里流年有了松动。
寻着声,缓步走下台阶。
将身,浸入风雨。
任大雨,浇个透。
他的逼近,使得两个兵头子不敢久留,把母子俩一扔就麻溜跑了。
而母子俩没了扶持,立马栽倒。
却也是巧,刚好栽到他的臂弯里。
母子俩俱是心头一喜,觉得自己赌对了。
可还没等这股喜悦从心头下去,百里流年的话便彻底将他们打入冰窟。
一瞬间,四肢百骸无不冷的钻心刺骨。
那孩子,满目不可置信。
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一边呕血一边含泪颤颤的道:「爹,这……是,为……为什么?」
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
您不在乎孩儿,也不爱惜娘亲?您不爱大娘,不爱大哥,你爱的,在乎的,只有您自己?
那我们呢?
我们算什么?
您就忍心看我被杀,看我们去死?
百里流年凭他拽着,任他……恨着,只等他那双无助的眸子盛着倔强的希冀,望着自己时,才一手托着人靠向自己怀里。
轻柔的,抚摸着那瘦弱的后背。
道:「怕吗?」
「怕。」
不得不说,孩子是实诚的。
一生都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受过这样的罪。
所以,怕就对了。
然百里流年接下来的话,才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绝望。
「怕,就对了。
生而为人,岂有不怕之理?
只是,往日既受了做百里家儿孙的好处,如今便是该为家族报效之时。」
说罢,真元乍提。
孩子母亲见了,肝胆俱碎。
刚要挣脱逃离,那浑厚的一掌已然到了身后,来不及回眸,便匆匆去陪了孩子。xь.
随后,他转眸微瞥。
冰冷的雨,就那样淅淅沥沥的浇着。
也不知乱了谁的眼,迷了谁的心。
忽的,虚空涟漪荡荡。
竟是菰晚风亲自带人而至,来的虽然都是新面孔,但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而这一群人里面有个人格外的扎眼。
那就是,百里乐人。
看到百里乐人出现,玉面判官瞬间也起了坐山观虎斗看
热闹的心思。当初带这小子回去,就知道这小子反骨。
后面得知自己要去抓他老子,更是说出百里家石狮子的秘密,以及交出令牌,告知如何破除百里家的结界。
自己能有这么顺利,可说都是这小子促成的。而百里家有此一劫,可就全拜他所赐。
如今,啧啧啧……
真是,少有的父子局。
百里流年在见到儿子出现的那一刻,心底还是起了波澜。尽管他早有预料早有准备,甚至……
可亲眼看到了那一刻,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目光微怔,嘴皮子微动。
千言万语,却是口难开。
登时,转眸睇住菰晚风。
菰晚风,则气定神闲。
拢了拢衣袖,站在伞下掸去上面的雨水。
道:「百里家主,可认罪?」
闻言,百里流年霎时目放寒光。
道:「吾有何罪?」
「勾结八风岛,私通魔界。
与假疏星楼主有来往,置百姓生死与不顾。」
说着,不咸不淡的抬起眼眸。
「更有甚者,你让帘恨出城,进而使王城陷入灾劫。
少真府出事,你居功至伟。
大街之上,监察天司滥杀无辜。
指使红寡妇,大肆放火烧杀。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罪?」
百里流年听罢,低低笑了。
道:「吾有罪?
那菰天主做的事怎么算?」
「孤有何事?」
「你……」
他刚要开口,却被儿子打断。.b.
人淋着雨,吊儿郎当就到了面前。
道:「你什么?
嗯?
说吧,邱北长、舍里沙、三寸丁藏哪儿了?」
「放肆,你这是和为父说话?」
百里乐人冷笑,围着他转了三匝,指着自家母亲的灵堂道:「她都没了,你觉得我俩还有必要演下去?」
「打小,你就看不上我。眼里心里,全是你那些莺莺燕燕。怎么,今天杀你几个心疼了?
后悔了?
呵呵呵,不然脸为什么那么臭?
诶?
不过,我就喜欢看你这臭的。
你越这是,老子就越欢喜。」
「混账,你是谁的老子?」
百里流年,怒上眉山。
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人一个趔趄。
然,百里乐人没有躲。
扭头擦了嘴角的血迹,笑笑道:「打的好,打的妙,你不打我还觉得自己弑父杀弟,杀了我那一干小娘,我还觉得自己哪里,呵……多少有点大逆不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
「我?
我怎么了?
我替母报仇,不对吗?
你对不起她,不是事实?你背叛她,难道有假?如果是,我这个些个好弟弟们怎么来的?
还是说,你老人家有别的癖好?
喜欢,当乌龟。」
这话一出,当老子的又是一巴掌。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还想打?」
然,他一手挡下。
进而,擒住其腕。
压低声道:「刚才那一巴掌,是还你的生养之恩。
再有,就别怪我不
客气。」
「别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
没一刀直接了结你,便算是我的教养。」
「逆子……」
「逆子?」他笑了,复低低的环顾众人,摊手间不失无赖的冷嘲热讽。
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个逆子。
怎么做,都比不了他们。
可是,那又怎样?
你们,还不是落到我手中?」
说着,就朝剩下的女眷走去。
百里流年见状,急欲阻拦。
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