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他几乎是呐喊出来的。
他不明白,不风为何要那么做?在清楚知道自己目的不纯后,还要一心一意待自己好,及至最后自己杀了不说杀了穆烟,也没有说过半句不是。
哪怕临了了,还在为自己谋算。
既为苍生讨生机,又不使自己难交差。
素鹤脚步微顿,飒飒天风宛若钢刀,刀刀都砍在旧伤处。
不闻惊呼:“你受伤了?”
受伤了还来此地,待这许久,不要命了么?
顿时,什么都不顾上前就要替其查伤势。
“师兄止步。”
“你……”
“掌门师兄为何行此一举,师兄当比任何人都明白。
既如此,就不要辜负他的苦心。
你我,这般挺好。”
解印人身死,对八风岛意味着可以解开长久以来压在头上的第一重封印。届时有能为的,都可以借机跑出来作乱。
但是,解印人若是提前身死,而不是活祭,那么结果将是天差地别。
从可以出来少部分,变成少许灵气灌入其中。
虽然厉害的要出来还是能出来,在量上面却是大打折扣。
不风会选择自我了断,而不是等他人送至八风岛,便是这一点。
因为不风知道他下不了手,可若不下手,无生门将成千古罪人,他也将被钉在耻辱柱上下不来。
那最好办法,最理想的结果,便是自裁。
既可以保无生门一线希望,又可不使他为难。
关于这点,素鹤懂,不闻其实也懂,然他不愿面对,亦不愿承认。
闻他久久不出声,叹道:“保重。”
说罢,瞬息无踪。
不闻望着突然变得空旷的眼前,喃喃道:“你也不肯与我多说吗?”
为何你不打我骂我,替他报仇?
为何你和他一般,却从不问我是什么感受,就替我做了决定?
你们都走的潇洒,然无生门偌大一副担子要我挑起。
呵呵呵……
他有些痴痴的望向天际,风吹乱他发丝,半是哭半是笑。
吟唱道:“
人啊……
求得,是苦。
求不得,亦苦。
红尘颠颠倒,
世路步步岐。
富贵此中觅,
你说奇不奇?
奇……呵……奇”
那自己,这些年又在求什么呢?
是娘在粮人窟苦等,还是自入无生门的一点一滴?
恍惚间,他似乎也分不清,到底在求什么?
粮人窟的日子,人活的不如畜牲。
畜牲尚有三分尊严,粮人没有。
所有的粮人都是他们的口粮,所以才被称为粮人。
一世粮人,世代皆为粮人。
父是,子亦是,孙亦如是。
这是粮人逃不掉的命运,唯一能稍微改变处境的机会,就是努力拔尖,让上面发现自己,从而被挑中,进而被安排往各处。
但那是在八风岛没被封印前,粮人日子虽然难熬,好歹尚灵气可以依附苟活。在封印之后,他不知道娘过的是否还好?
或者说,人其实早就不在。
现在听到的消息,都是虫子为了让自己甘心卖命,故意作幌子。
可他清楚,就算是幌子自己还是会往下跳,除非有一天自己亲自看到结局。
否则,这条路他会一直走下去。
从前师父选中不风做继承人,他觉得是师父偏心,看不起自己出身。
所以做他做人处事不闻不问,暗地里却努力处处拔尖。
然真的有一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他才明白。
哪个地方,很孤独。
也,很冷。
默然回首,方知当初师兄弟结伴修行,何等的快乐。
而今,这一切被自己亲手摧毁。
他在罡风中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最后从山上一跃而下。
想借着下坠的速度与死亡的逼近,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惜,人的本能大过他的想法。
安然落地的他,只能带着没有答案的答案回到二虫院。
坐在了那杯茶的对面,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手札。
他也没有看,竟是掌心腾出火苗,将之焚烧殆尽。
道:“我刚才见到他了,他挖走了你当初埋在那里的东西。
无泪已经被他送走,在那个地方,只要不主动出来,想来应该性命无忧。
不语和白鹭童子去了,人不是我杀的。
听闻,是个叫缇红的女子。
以前出身疏星楼,是那丫头的婢女。
如今听说,跟在黑嵋身后做打手。”
说罢,他端起自己那杯茶喝,发现茶不知什么时候空了。
再看向对面,茶还是茶,八分满,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倏然,他发出一声喟叹。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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