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鴀出了柏院,低头自嘲的抹去脸上雨水,也不知是他是笑自己还是笑命运的捉弄。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们这种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却只能碌碌过一生的人。
人上人,谁不想?
下人看到,不敢上前拦他。三三两两聚在檐下指指点点,被发现又立马散开,各自干活。
箕鴀清楚这些人不服他,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不论是能力还是出身,什么都是他们眼中的笑话。
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坨地上的狗屎。脏了少真府,更玷污了他们心底神圣的文宰。
可那又如何?
不论往后怎样,至少少真府现在是他做家主。而那些嘲笑自己的,只配为奴。
都是无能之辈,谁又比谁高贵?
到底他现在是主,他们是仆,不是吗?
来到槿院,他将院中里三层外三层都翻了个遍。就是没翻到传说中的家主令牌,没有它,自己就不能彻底号令少真府。
也不能,真正掌控少真府的财产。
传闻几代天主的小金库,就算大家都是仙人,也足够动人心。
他气的将屋里的东西推到,砸的七零八落,可是没用。
事发之时,他娘可是买通了三味身边一个奴才,就是透过他,才顺利将掺了毒药的茶水端到少真无一手上。
才能在自己被抓后,反戈一击。
照理说槿院平日结界重重,一方面是因为后来的碎玉人,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早在少真无一成为家主之时,结界便已经形成。直到这次出事,结界才应声而破。
可见与少真无一休戚相关,生死相同。
能让他舍命保护的东西,除了家主令牌他不做二想。然当日三味携毒发待死的少真无一仓皇而逃,院里的东西没带走一样。
如果不在槿院,那他为何要做出这等派头?来迷惑府里的人,还是本来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而同一时间,百里乐人到秋心阁要了两坛王孙酒,又向小二要了把雨伞。
小二哥还是爱搭不理,扒拉扒拉算盘珠子,头也不抬道:“五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百里乐人瞅了眼手上的雨伞,好的新的也才三五两,做工还讲究。
你一个半旧不旧材料最廉价的,张口就要五两?
小二哥不紧不慢抬起头,认真的道:“要价太低,对不起您的身份。”
百里乐人听罢,顿时呛道:“我他娘的百里家少主,就值五两?”
讲身份,他买东西就是花个五百金也不是事啊。
“不可。”
“什么意思?本少主还值不了五两银子?”
“非也。”
“说人话。”百里乐人看了眼手中的雨伞,顿时想扔了,怎么着都觉得掉自己身价。
但外面这雨有越下越大之势,只能悻悻地把手缩回来。
小二哥低头继续算账,道:“我们掌柜的说了,小店童叟无欺,凡事意思意思即可。”
“你们掌柜的呢?把他叫出来,我要跟他投诉,说你店大欺客。”
“我们掌柜的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今日这事不说清楚,本少主还不走了。”说罢,将手中的王孙酒砰地放在柜台上。
他今天还就不信邪了,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店小二。
传扬出去,那几个还不得笑死他?
“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什么?”
小二哥将算盘珠子一扒拉,道:“知道,拢共二十五两银子,酒二十,伞还要不要?
不要的话,二十两。
给钱。”
说罢,摊开手掌单等百里乐人给银子。
百里乐人也是气笑了,暗道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才会碰上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活宝。
怒从袖袋掏出一锭金子拍在柜台上:“看好了,这是十两,不用找。”
末了提起酒水,啐道:“真是,见鬼了。
小二哥也不恼,慢条斯理把金子扫进抽屉,再关好。
不温不火道:“多少百里少主赏赐,欢迎下次光临。”
“你……”百里乐人登时气的咬牙切齿,但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脸,就觉得心头堵的慌,哪哪都是疼。
最后气冲冲走出秋心阁,谁知刚撑好雨伞就见两道熟悉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岔路口分开。
“这两个,大晚上下雨不在府里陪老头子玩阴谋,怎么都跑出来了?”他本想追舍里沙,结果鬼使神差的追到水汜门。
帘恨出了水汜门,便直向歧路山而行。
百里乐人虽然远远跟着,但心中已经明了。
看来老头子是算准少真无没死,必会上歧路山礼拜亡父亡母,所以才叫帘来这里守株待兔。
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抽身离开,几个起落往少真府奔去。
而雨夜中,一道娇小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再回首时,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三三两两,稀稀拉拉几个人在街道上走动。
“奇了?刚刚难道是我眼花?”
“算了,关我屁事。”说罢,转身离开。
过了许久,人都走远了,那道娇小的身影才从一个小巷子里走出。
黑色的斗篷下,正是被箕鴀骗出槿院,后又消失的碎玉人。
只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小心翼翼似乎在躲什么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嗖嗖几道气流破空而至。
好在她闪避及时,没有被伤到要害。不过饶是如此,一条胳膊还是被击中。
顿时,殷殷温热顺势嘀嗒而下。
顾不得伤口痛彻心扉,她抱紧怀里的东西不撒手,只一个劲的急急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