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法’……”</p>
狄进的视线落在燕三娘手中的箱子上。</p>
“祸瘟”庄园的搜查进度，比预计里要慢了很多。</p>
即便有燕四娘的带路，好几位搜寻人员还是不慎中毒，所幸在能够触摸到的地方，那个老毒物下的不会是无药可解的剧毒，否则难免将“组织”的自己人也给坑了，因此解毒很及时，无人伤亡。</p>
只是如此一来，速度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去。</p>
经过长达两个多月，小心谨慎的搜寻，成品的毒药、散落的古籍、精细的画卷、特制的木人，纷纷移入机宜司的库藏内，整整堆了大半间屋子。</p>
难怪“长春”见到火攻要捶胸顿足，这些积攒了一辈子的收藏真要被付之一炬，确实可惜。</p>
不过庄园内有价值的东西确实被搬出来了，暗道机关也统统搜查，但“索魂钩”解药的问题却没有解决。</p>
准确的说，找是找出来了，但难以辨认。</p>
“索魂钩”是肯定有解药的，燕四娘跟在“祸瘟”身边数年，听这位老毒物念叨过，除非那种见血封喉，即刻毙命的药物，但凡毒性不是瞬间致命的，那么做不出解药，只能证明制毒者无能，没有完全吃透其中的医毒之理。</p>
以“祸瘟”的骄傲，即便为了证明自己，也要研制出解药。</p>
但此人性情残忍，对于常人又有种看待凡夫俗子的俯视感，自从“司命”将“索魂钩”要走后，就预见到有朝一日，会有发现中毒的“组织”成员过来偷取解药，有意做了一个很恶劣的布置。</p>
他将“索魂钩”的真解药，与一堆“离魂散”的药瓶混合在一起。</p>
身中“索魂钩”毒者，以寻常之法尚且能延缓毒性发作，只是痛苦不堪，一旦接触到“离魂散”，则瞬间毒发，无药可医。</p>
“祸瘟”期待着那些叛徒或者叛徒的至亲好友，千辛万苦地寻来找“解药”，好不容易拿到手，欣喜若狂地服下，却惨死当场或者看着至亲惨死的美妙场面。</p>
心理扭曲的“祸瘟”，唯一没想到的是，燕四娘在身边听着，再留心观察，最后排除了大部分的嫌疑，锁定了三個瓶子。</p>
瓶子上没有便签，倒出后的药丸大小、气味也一模一样，除非服下亲自试药，不然还真的分辨不出……</p>
对此狄进没有急于尝试，也没有再度审问“祸瘟”。</p>
虽然和宝神奴同住一间牢狱的经历，让这个自视极高的老头破了防，将“司命”的下落透露出来，但想要让他完全交代，还是不行。</p>
这个时候询问解药，只会让“祸瘟”重新建立起信心，因此狄进直接晾着对方，让他待在牢狱内，看似只能毫无价值地度过剩下来的时光。</p>
耐心消磨，甚至瓦解心理防线，终有让“祸瘟”主动交代的时候……</p>
解药的问题尚未解决，倒是白玉堂看了那些惨无人道的研究试验，彻底坚定了脱离“组织”的决心，还准备说服他的几位哥哥，一起脱离。</p>
那几位“陷空”都在南方，所以白玉堂当即告辞，准备南下。</p>
这是要让“组织”再多几名叛徒的节奏，狄进一方面知道白玉堂颇为机智，但终究年轻气盛，不见得能斗得过“组织”的老人，另一方面也关心包拯在江南的局势，便拜托展昭陪同白玉堂南下。</p>
白玉堂嘟嘟囔囔，却终究没有拒绝与展昭同行。</p>
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祸瘟”的“神通法”，已然摆在了面前。</p>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开来吧！”</p>
在狄进的观念里，习武从来都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持精力的充沛，同时在破案过程中不被穷凶极恶的凶手反扑伤害，而非盲目地追求天下第一。</p>
有宝神奴的前车之鉴摆着，哪怕看上去再厉害再诱惑的绝学，他也是不会练的，但也不用畏之如虎，看都不敢看。</p>
“祸瘟”研究了一辈子的“神通法”，到底是怎样的法门，从中又能否进一步加深对“组织”的了解，都是狄进在乎的地方。</p>
燕三娘却大为紧张，身体紧绷地上前，见到这位姿态放松地打开盒子，将里面一本厚厚的秘卷取了出来。</p>
“哗——哗——”</p>
随着纸张的翻动，书房内安静下来。</p>
狄进翻得很快，具体的修炼方式都是一眼带过，只看目标、结论、批注和补充。</p>
看着看着，脸上并无波动，心中则有些啧啧称奇。</p>
以当代武者的见识，这是一门内外兼修之法，但在他看来，这更偏向于一种揉合了人体改造和武学修炼的法门，着重刺激五感六识七觉，目标是让修行者超凡脱俗，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最终实现长生久视。</p>
具体实践起来，其内不仅有武学上的外锻体、内行功，还要辅以观想、打坐、冥思、药浴、针灸、推拿，种种手段。</p>
只是这些精妙的手段绝不循序渐进，往往极为酷烈，不断压迫出人体的潜力，突破自我，趋至更强。</p>
如此一来，区别于世上其他的修炼法门，这已经不像是一门武学，更像是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体系。</p>
不出意外的是，它并不完善。</p>
这个箱子是“祸瘟”撤离时准备带走的，不仅仅是因为“神通法”的总纲在其中，字里行间还记录了不少试验数据。</p>
从这些数据里，狄进发现，“组织”起初用那些重病垂死或者走投无路之人做实验，但身体本就不健康的人，显然根本承受不住“神通法”的酷烈。</p>
于是乎，“祸瘟”开始瞄准向身体强壮的正常人，由此也产生了与“长青”的分歧，最终两人分道扬镳，这里还夹杂了几句怒骂对方迂腐的话语。</p>
待得“长青”离去，“祸瘟”愈发肆无忌惮，密密麻麻记载着他试验的对象，语气越来越残忍疯狂。</p>
甚至于……</p>
他开始向“组织”的成员下手！</p>
“‘金玉’之子……‘灵觉’佳品”……失败！失败！”</p>
看到这里，狄进的眉头一扬，又解答了一个疑惑。</p>
“金玉”欧阳崇仁，正是欧阳春的师父，欧阳春是其养子兼弟子，欧阳崇仁真正的儿子叫欧阳正明，根据宝神奴所言，是个痴子，被其父关在屋内，不得见人。</p>
宝神奴后来觉得，欧阳正明是假装的，实则不是，这人还真有病，强行开启“灵觉”导致的病症。</p>
“祸瘟”认为，一个人成就的下限取决于“根骨”，成就的上限则取决于“灵觉”。</p>
他用药浴、针灸、推拿，种种刺激之法改变根骨，再用观想、打坐、冥思，种种冥想之道，启迪心灵。</p>
对于狄进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奇思妙想，毕竟后世对于第六感都有种种解释，但在这个时代，如此思路是极为超前的，更何况他不仅是设想，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修炼方法。</p>
当然，这种试验方式，需要天赋上佳的试验品。</p>
于是乎，欧阳父子进入了视线。</p>
其子，成为了试验品！</p>
欧阳崇仁和欧阳正明身怀《归灵功》和《七宝功》，组合在一起叫《归灵七宝功》，据说是渤海第二任国主大武艺所创，此人在位时开疆拓土，邻族畏服，武功盖世，乃一代雄主。</p>
但实际上，大武艺当年的武学，早失传了。</p>
甚至早在渤海亡国之前，就失传了……</p>
毕竟那一位是唐玄宗同时代的人物，距今已有三百年！</p>
而现在的《归灵功》和《七宝功》，只是名字相同，根本不是三百年前的那门武学，恰恰是“祸瘟”所创的“神通法”转变而来的武学。</p>